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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不能是他對這人間還有留戀吧?

  孝哀帝覺得不可能,他這一生最美好的記憶僅在生父去世之前,此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都是苦難,唯一偏愛他的皇爺爺也早早就去了,留他一人在那皇位之上,面對一眾心懷鬼胎的皇叔與勝券在握的林之宴。

  如此乏味蒼白的一生,有什麼好留戀的。

  孝哀帝以為自己會在皇宮裡就這麼飄蕩下去,或許等林之宴死了,他還能和林之宴的死魂打個照面。

  誰知在某一天,林之宴牽著他與蕭氏的孩子去找蕭氏,他正感嘆林之宴可真是個痴情中,這麼些年除了蕭氏竟再也沒往後宮裡添過一個女人,突然眼前一黑,醒來便恢復肉身,還躺在曾經躺過的小葉紫檀睡床上。

  他從床上坐起,喚了一聲:「來人。」

  馬上便有太監步入內殿,聽候吩咐。

  孝哀帝摸了摸脖子,確定這就是自己的聲音,而非林之宴的,隨即開口問道:「什麼時候了?」

  那太監低下頭:「回稟陛下,已是辰時一刻。」

  孝哀帝也不怕惹人生疑,又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然後孝哀帝就從太監那得到一個非常糟糕的答案:「今日是冬至。」

  冬至,孝哀帝就是在冬至那天吃了娘親親手端來的湯圓,被毒死的。

  孝哀帝不覺得這是巧合,並猜測自己多半是回到了被毒死的那天。

  若真是如此,他可以憑藉「預知」逃過死劫,只是這次逃過了,下次呢?

  林之宴覬覦皇位,絕不會讓他活下來,此番雖撿回一條命,可要繼續費心費力地活下去,有意思嗎?

  太沒意思了。

  孝哀帝半響不作聲,那太監主動問道:「陛下可要起身漱洗更衣?」

  孝哀帝從床上起來,太監便熟練地上前伺候他,不敢再多說什麼。

  待梳洗齊整換好衣服,外頭又進來一個熟面孔,叫孝哀帝整個愣住:「海溪?」

  海溪是皇爺爺給他的心腹,可海溪不是早就被林之宴害死了嗎?

  海溪端著食盒進來,行禮後將食盒放到桌上:「今年的湯圓來得晚了些,想是大長公主殿下今日起得遲了,殿下可要先嘗一口?」

  海溪也就隨便那麼一問,他知道他家陛下定然會立馬過來,將這份來自大長公主府的湯圓給吃了。

  京城冬至沒有吃湯圓的說法,這是曾經的太子妃——袁氏家鄉才有的習俗。可在瑞安元年——也就是李文謙登基那年,李文謙突然想起小時候冬至,娘親曾餵自己吃過湯圓,便從夾城偷偷出宮,去了大長公主府上,說想吃湯圓。

  大長公主當時的表情非常微妙,卻也還是叫廚房給李文謙現做了一碗,之後姑侄倆還做了約定,往後每年大長公主殿下都要給皇帝陛下送湯圓,但是皇帝陛下只能在這天吃大長公主送來的湯圓。

  此後每年冬至,海溪都會一大早去宮門口,等那一碗專為皇帝準備的湯圓。

  海溪將湯圓從食盒裡拿出來,孝哀帝愣愣的,腦子裡問號一個接一個——

  海溪怎麼還活著?

  以及,海溪口中的「大長公主」是誰?

  他那三個姑姑不都死光了嗎?

  尚鳴自軒王妃投靠林之宴後,便多次前往勸阻,許是因此被林之宴盯上,最後死在了府中姬妾手裡。

  安慶是死得最早,也是死得最遠的,屍骨至今還在境外部族手中。

  剩下那位連公主封號都沒有的姑姑,在及笄之前就下落不明,皇爺爺派出秋水營四處打探,最終在南州青樓帶回來一具屍骨,因死的不體面,對外只說是還沒找回。

  孝哀帝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便不在像方才那般隨意詢問,可要他在冬至這天吃湯圓……他還真吃不下。

  正巧外頭又有人來報,說是後宮的戚貴妃給他送了碗餃子,於是他便開口,讓海溪把湯圓拿下去,先去吃了餃子。

  海溪一臉錯愕。

  孝哀帝也發現了海溪的表情,但他沒有心虛,整個人依舊淡定,甚至沒做任何解釋。

  他的反應是對的,海溪果然沒有多說什麼,將湯圓收回食盒,又把戚貴妃送來的餃子端到了桌上。

  吃完早膳,孝哀帝便去處理政務,不動神色地摸索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然後他就發現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皇爺爺還活著,退位後不住宮中,搬去了新建的松鶴園。

  又比如他那三位姑姑和原本應該已經死掉的皇叔們也都還活著。

  還有最重要的——林之宴死了。

  那將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林之宴,居然死了。

  孝哀帝花了一個白天來確認並消化這些消息,期間見朝臣,議政事,都偽裝得像模像樣。

  下午的時候,他還見到了兩位入朝為官,待遇和尋常親王一般無二的大長公主。

  其中那位安慶姑姑讓他印象深刻,因為旁人——包括尚鳴姑姑在內——朝他下跪行禮時,唯獨安慶姑姑是站著的。

  因此他一眼就看到了身著紅色裙衫的安慶姑姑,她身上的裙衫與尚鳴姑姑相似,應當是專門為這兩位公主製作的「朝服」。

  安慶姑姑樣貌年輕,雖穿紅戴金,絳唇如血,卻不見半分庸俗之氣,面無表情往那一站,看著倒是比一旁的男性官員還要理直氣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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