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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賀驍再取兩州就要直逼京城的時候,容珩稍稍好轉了一點。

  鄭姒稍稍放下了心。她開始時不時地舉目西望,希望鄭姣快點來,將容珩從這個會吃人的龍椅上解救出來,讓她不要再一日日的,這麼擔驚受怕。

  她翹首期盼著一切結束的那一天,然而沒想到的是,在那一日到來之前,她先遇到了別的變數。

  容珩一場大病之後,就變得與先前不太一樣了。

  他變得常常出神,經常無聲的站在角落,一動不動的注視鄭姒,不讓人驚動她,也不出聲喚她,就那樣靜靜地凝望很長時間,直到她發現他,走過來,或是沒發現他,就那樣離開。

  他不像以前那樣那麼喜歡親近她欺負她了,至多不過是輕輕地抱著她,而且更多的時候,他總是在若有若無的與她保持著距離。

  有時候,鄭姒甚至開始找不到他。

  她很快就察覺出不對勁,找到一個機會揪住他與他聊了聊,想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

  可是他卻隨隨便便的糊弄了過去,在鄭姒不依不饒的追問的時候,甚至說出了冷淡的有點傷人的話。

  那之後,兩人冷戰了好幾天,這一次,鄭姒沒有等到容珩主動地低頭與和解,在第三日晚的時候,她忍無可忍的自己去了他的寢宮。

  但是她卻被攔在門外了。

  容珩不見她。

  那一刻,鄭姒忽然體會到,在她默默抗拒容珩的那段時間裡,他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情了。

  宛如心被剜掉了一塊,整個胸口都空蕩蕩的,又疼又冷。

  鄭姒默默地回去了,過了兩日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在一個涼亭中堵到了容珩,坐在他面前,要他把話說清楚。

  那一日,空中飄了第一場初雪,叛軍已經到了與京城隔水相望的滄州。

  容珩的態度不冷淡也不熱絡,說這幾日局勢緊張,他忙得很,抽不開身,讓她懂事一點。

  鄭姒沉默了一會兒,問他:「你很想當皇帝嗎?」

  容珩不看她,他的目光只落在別處,似乎不敢向她這邊偏移半分,只怕一瞧見,就挪不開眼。

  鄭姒問的話,他沒有否認,扭頭望著別處的風景,漫不經心的說:「這件事還有意思一點。」

  「如果我陪你去遊覽山川湖海,你願意離開這座皇城嗎?」她看了他一會兒,問。

  容珩沒有回答。

  他何嘗不願意呢。

  他的心都為她這句話顫抖,無論如何也捨不得拒絕。

  可是這次大病之後,他卻在冥冥中感受到自己將至的大限,清楚地知道,自己能留在人世間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說的所有未來,他都只能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死線,憧憬的遙望,註定了無法抵達。

  單單想一想,他就痛的蜷起了靈魂。只剩一句無悲無喜的軀殼,望著蒼蒼落雪,坐在冷風中。

  「最好的風景,全在此處了。」他輕輕地、近乎貪戀的瞟了她一眼,而後未做停頓,起身離開了。

  他消失在飄雪的盡頭。

  鄭姒若有所思的注視了他良久。

  他說此處風景更勝,似是委婉的拒絕了她。

  她合該失落或傷心。

  可是他沒能藏住他的眼神。

  那輕飄飄的一眼,重逾千鈞。

  於是那一瞬之後,鄭姒知道,許多事情都不必急著追問。

  這個人還是屬於她的,而且只會屬於她。

  當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他這條命好好留住,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她再慢慢的與他解決其他問題。

  他對她疏離也好,冷淡也好,視而不見也好,鄭姒通通不與他計較,每天都到他身邊打卡,陰魂不散的纏在他身邊。

  這並不是因為她因他的態度感到心慌了,一心想求和或是挽留,而是因為一直賴在容珩身邊,她這個「間諜」才能竊取更多的機密,讓鄭姣更順暢輕鬆的踏入皇城。

  每當她在他身邊晃悠,被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氣到心梗,想掉頭就走避而不見與他冷戰時,她都用這個理由來讓自己保持鎮定,強行潑滅心頭生出的火氣。

  久而久之,不管他是什麼態度,鄭姒都能面不改色心平氣和的賴在他身邊了。

  幾乎到了就算他惡語相向,鄭姒都能八風不動的笑臉相迎,順便再說出兩句甜言蜜語的地步。

  這種漫不經心的情話似乎對他的殺傷力非常大。

  於是最後招架不住閉口不言的總是他。他一直想讓鄭姒離開她的視線,卻總是不能真正的狠下心,於是一次都沒有成功過。

  後來他又發了一次燒,鄭姒如同往常一般守在他床前,趴在他身側閉著眼睛睡著了。

  那時,容珩知道,京城之危已經無法可解,城門十日之內就會被攻破,到那時,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而且,即便沒有叛軍的威脅,他的身體也差不多快到極限了。

  他清楚地知道,如今死亡距自己只有一步之遙,很快就會將他兜頭吞下。

  而在那之前,他希望她離開這裡,離開他,到一個他看不見,也夠不著的地方。

  否則,真到了那一刻,他怕自己無法將她留下,怕自己在臨近死亡之時,忍不住將她一同拖下地獄。

  那樣的話,她還會原諒他嗎?

  怕是會乞求以後生生世世,都不再遇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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