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8章 以身為棋
那一道神魂是個鬚髮如戟、氣質沉凝如山的中年男子。
他身姿極為軒昂健碩，肩寬腰窄，虎目如電，隨意立在那，直似一桿筆直長槍，似能捅破蒼穹！
燕赤真。
燕悲雪之父。
與易道玄、金鶴妖主、金元子等七人一起，被稱為無邊海八大主宰級人物。
其人性情豪烈、義薄雲天，曾以一桿「北鬥戰矛」縱橫諸天，威懾天下。
在很久以前，燕赤真和易道玄肝膽相照，同生共死，一如親生手足。
而此時，闊別無盡歲月後，蘇奕和老友燕赤真再相逢！
「老燕，好久不見。」
蘇奕唇泛笑意，走上前，欣慰地打量著燕赤真的神魂。
最初和燕悲雪相見時，他以為燕赤真已殞命，心中悲慟不已，悵然若失。
還好，事情峰迴路轉，燕赤真並未真正殞命。
哪怕只剩下神魂，對蘇奕而言，也是人生一大慰藉。
「你……」
燕赤真眸似神電，凝望蘇奕片刻，旋即恍然大悟似的，驚詫道：「道玄兄弟！？」
蘇奕笑道：「當年你以為我死了，而前不久我以為你死了，還好，咱們倆都沒死！」
燕赤真明顯很激動，上下打量著蘇奕，旋即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感受著神魂火辣辣的刺痛感，他不禁咧嘴大笑起來。
「不是夢！這竟然是真的！哈哈哈——」
燕赤真仰天大笑起來。
聲音中儘是歡喜。
蘇奕也滿臉笑意，心緒起伏。
人生得意須盡歡，更何況是和闊別已久的老友相逢？
不遠處，易塵看著蘇奕眉梢眼角掩不住的笑容，不禁怔住。
自己這個性情淡漠強勢的父親，竟也有這樣情緒流露，喜不自勝的面孔？
蘇奕在和燕赤真交談。
兩人席地而坐，把酒言歡，敘說起各自過往的境遇和經歷，一時都感慨不已。
易塵在一側默默聽著。
在以前還不知道易道玄就是自己父親時，他對易道玄的認知很縹緲。
只知道這是一位曾震爍諸天的曠世傳奇，有無邊海第一劍魔、神域劍道魁首、天下劍修共奉之尊等等美譽。
像一個古老的神話、一個在古今劍道路上誰也繞不開的曠世傳奇！
但，也僅僅如此。
易道玄縱橫天下的年代，已過去太久太久，關於他的一切，也和神話故事、縹緲傳說沒區別。
這就是以前易塵對易道玄的認知。
而此時，看著席地而坐和老友高談闊論的蘇奕，易塵忽地感覺，神話照進了現實，傳說就在眼前。
那般鮮活、那般真實、那般觸手可碰。
最重要的是……
那人還是自己父親！
一時間，易塵的心情也很難平靜，陷入沉思中。
「道玄兄弟，這小子是誰？」
冷不丁地，燕赤真的一句話，驚醒了沉思中的易塵。
易塵下意識將目光看向蘇奕。
卻見蘇奕很自然地說道：「我兒子，名易塵。」
寥寥三個字，讓易塵心中一震，莫名地有一種被認可的感覺。
這還是易塵第一次聽到，蘇奕主動向他人介紹自己！
「是心瑤的孩子？」
燕赤真訝然。
心瑤，指的是羽心瑤，一個在易道玄生命中占據著無可取代地位的美麗女子。
她來自青吾神庭，是化鴻真的師姐，性情柔潤如水，恬靜如玉。
在易道玄亡命天涯那一段歲月里，羽心瑤一直陪伴其左右，不離不棄。
最終，在青吾神庭山門之前，遭受眾多大敵埋伏圍殺之下，羽心瑤以性命為代價，為易道玄殺出了一線生機，就此香消玉殞。
此時，當燕赤真談起羽心瑤，蘇奕的心湖深處也泛起漣漪。
「不是。」
蘇奕搖頭道，「他的母親是呂青玫。」
燕赤真頓時緊鎖眉頭，露出怒容，「是她！？」
易塵心中一緊，看得出燕赤真對自己母親有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這件事另有隱情。」
蘇奕道，「以後我自會給你一個答覆。」
燕赤真凝視蘇奕片刻，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這就是信任。
無須什麼解釋，燕赤真確信當蘇奕想和自己談此事的時候，也根本無須自己追問。
易塵心中卻是一沉。
他本想著看一看，自己這個陌生父親在老友面前，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如此，或許就能揣測出蘇奕對待母親的真正態真正態度。
可惜……
希望落空了。
自己這個陌生父親根本不願在此刻多談此事！
接下來，蘇奕和燕赤真又談起金鶴妖主、金元子等大道「好友」。
神凝魔主、金元子已死，被燕赤真所殺。
金鶴妖主、天瀾聖君都早在很久以前就隱匿蹤跡，龜縮起來。
寶葉魔祖接受燃燈佛點化，已皈依佛門，入西天靈山修行，乃是護教九佛之一。
最讓蘇奕費思量的，就是五欲魔尊、蝶雲妖主兩人。
可出乎蘇奕意料，從燕赤真那，他卻聽到了和自己預測完全不一樣的答案。
「寶葉投誠燃燈佛這件事有問題？」
蘇奕很驚詫。
「不錯。」
燕赤真看了易塵一眼，後者抿著唇，沒有離開，不是不識趣，而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可以被任憑驅散的人。
蘇奕沒有在意，道：「但說無妨。」
燕赤真略一斟酌，道：「當年得知你的死訊，我第一個找的，就是寶葉魔祖，欲圖和他一起聯手，為你復仇。」
「寶葉當時勸我隱忍蟄伏，莫要輕舉妄動，當時的我，還以為寶葉心存畏懼，太沒義氣，便一怒之下，和他割袍斷義，徹底決裂。」
燕赤真自嘲道，「後來我才知道，寶葉心中早有主見，他並非不想為你復仇，而是心中早有主見，要以身為棋，潛伏敵人陣營中！」
蘇奕心中一震，眸光閃動，「這麼說，他當年所謂接受燃燈佛點化，皈依佛門這件事，是故意為之，為的就是……」
「不錯。」
燕赤真道，「燃燈佛心性如淵，深不可測，為了得到燃燈佛的信任，寶葉精心準備了諸多手段，最終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終於成功進入西天靈山。」
說到這，燕赤真嘆道，「可你也清楚，以燃燈佛的智慧，焉可能不懷疑寶葉加入西天靈山是別有意圖？」
「寶葉更是直接說過，無論如何，燃燈佛也肯定不會真正相信他！」
「不過，寶葉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從不會讓復仇的恨意沖昏頭腦，若沒有絕對把握，他會一直蟄伏，不會輕舉妄動。」
蘇奕聽完，眉頭微皺，「你就不曾懷疑過，寶葉是真的投誠了燃燈佛？」
「他不會。」
燕赤真回答的不假思索。
沒有解釋理由。蘇奕點了點頭，道：「據我了解到的消息，過往漫長歲月中，寶葉一直蟄伏在西天靈山，為西天靈山出力不少，但從不曾有過任何復仇之舉，若他沒有真正投
靠燃燈佛，足見他是有多能隱忍。」
頓了頓，他說道：「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寶葉已經被燃燈佛控制！」
燕赤真一怔，「以寶葉的道行，或許弄不死燃燈佛，但恐怕也不是燃燈佛能真正控制，畢竟寶葉可不會讓自己淪為砧板魚肉。」
蘇奕嘆道：「這可不好說，燃燈老禿驢的心性和手段，遠比古花仙、老駝子這些老傢伙更可怕。」
說著，蘇奕談起「子母牽心蠱」這門秘術。
不止古花仙曾利用這門蠱術操縱呂青玫，還曾用此蠱術操縱自己的弟子凝秀！「你懷疑燃燈老兒憑藉此蠱術掌控了寶葉？這不可能，那蠱術再詭異邪惡，可對寶葉這等魔道祖師級人物而言，除非自己願意，否則，燃燈老兒斷沒有機會辦
到！」
燕赤真臉色微變。
蘇奕眼神異樣，道：「若寶葉投誠的代價，就是主動接受這門蠱術的操控呢？」
燕赤真頓時沉默，神色忽明忽滅。
「總之，不要小覷燃燈佛，在我那些大敵中，最危險的就是這老禿驢。」
蘇奕揉了揉眉宇，「至於寶葉的事情，以後必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燕赤真點了點頭。
接下來，兩人又談起蝶雲妖主和五欲魔尊。
「當初我們這八人當中，蝶雲性子最為內斂和低調，不顯山不露水。」
燕赤真目光泛起追憶之色，道，「當年我在為你復仇時，也曾和她聯繫過，可惜，當初她早已失去音訊，杳渺無蹤。」
「至於五欲魔尊……」
燕赤真嘆道，「他同樣沒有背叛過你，但……他當初為求自保，卻不得不向那些大敵妥協，主動解散自己一手開創的宗門，離開無邊海。」
說著，他抬眼看向蘇奕，「你會怪他嗎？」蘇奕搖了搖頭，道：「我們都曾是同道好友，但怎能強求他人為自己復仇？人各有志，也各有各的不得已，我可沒有自私到拿是否為我復仇這件事，來衡量我
們當年的情誼。」
燕赤真欣然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蘇奕喝了一口酒，道：「我恨的，是那些暗中和我那些大敵勾結的人。」
燕赤真道：「若五欲這廝還活著，我倒是有辦法找到他，你……要不要去見一見他？」
蘇奕一怔，旋即陷入沉默。
——ps：第二更中午1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