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心有戚戚然
天地寂靜。
遠處觀戰者皆呆滯在那，雙目失神。
皇境，至高如神！
對世間修士而言，皇境就如神話傳說，代表著一種遙遠至高的道途，一種無可撼動的力量。
誰能想像，蘇奕一個聚星境少年，仗劍虛空，可斬皇境？
哪怕那僅僅只是一位皇境所留的意志力量，可也足以讓皇境之下任何修士忌憚和敬畏。
可現在，這樣一位存在，被蘇奕一劍斬滅！
這太恐怖。
完全顛覆了人們的預估和想像，以至於當目睹這一幕，一時半刻，竟都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簡直和做夢也沒什麼區別。
桓少游同樣呆滯在那，眼睛直勾勾看著那玄袍老者隕落的地方，整個人如遭雷擊。
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如山崩海嘯般，衝擊著他的心神，讓他眼前發黑，再忍不住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不，這不可能，老祖所留的意志力量，哪可能是能被打敗的……不可能，絕不可能……」
桓少游喃喃，語無倫次，失魂落魄。
這位魔族桓氏的後裔，原本以性情暴戾瘋狂著稱。
而此時的他，就好像真的瘋了一樣……
當遠處觀戰者漸漸回過神，看到桓少游那如喪考妣，魂不守舍的模樣時，都不禁戚戚然。
想一想，桓少游遭到的打擊的確太慘重。
當初在蘭台法會上，在那萬眾矚目之下，他被蘇奕廢掉右臂，震碎筋骨，癱瘓如死狗，神魂都遭受到求死不得的折磨，丟盡了顏面。
當時，連他那位靈相境叔祖桓天重的元神，都被蘇奕滅殺。
而現在，桓少游本來已踏足化靈境，不止實力突飛猛進，還締結聯盟，身邊匯聚了八位化靈境古代妖孽，這本是他最躊躇滿志的時候。
可誰曾想……
在這一戰中，他那些同伴皆陸續伏誅！
到最後，連他請出的一縷皇境人物的意志力量，都被蘇奕一劍抹殺。
這一連串的打擊，給人的感覺就像，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而桓少游，無疑已承受不住這等慘重打擊。
他整個人都有失控、崩潰的跡象……
蘇奕憑虛而立，眼神淡然，毫無同情和憐憫。
桓少游這種角色，骨子裡極為暴戾瘋狂，不把他徹底解決了，只要被他抓住任何一線機會，絕對會瘋狂撲上來狠狠咬你一口。
還好，如今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蘇奕，若當初我沒有選擇和你為敵，會否……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
桓少游抬起頭，雙眼空洞地看著蘇奕，聲音沙啞低沉。
「錯了。」
蘇奕搖頭，「在我眼裡，你從來都不夠資格成為我的敵人。」
桓少游慘然一笑，道：「若換做最初時，你和我這般說，我定然不相信，把這樣的話視作挑釁……」
說到最後，他喟嘆一聲，道：「歸根到底，誰又能想到，你這樣的修為，這樣的身份……卻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茬子？」
這番話一出，勾起了場中許多人不堪回首的回憶。
古蒼寧想起第一次和蘇奕相見時，自己一劍敗北的情景。
宇文述想起金鱗湖之畔，蘇奕劍斬周鳳芝，無視自己宣戰的那一幕幕。
李寒燈想起前些天晚上，自己面對蘇奕時那高高在上的心態。
梅言白、風子都、竇蔻等曾被蘇奕搜刮過寶物的古代妖孽，也都心有戚戚然。
的確，誰能想到，在修為上不如他們，出身上不如他們的蘇奕，卻竟強大到這等地步？
蘇奕微微挑眉。
他本以為，桓少游承受不住這等打擊，心神崩潰，就此廢掉，可現在看來，對方還有三分理智和清醒。
「遺言說完，該上路了。」
蘇奕開口，說話時，他正欲動手。
卻見桓少游仰天大笑道：「蘇奕，我是生是死，當由我自己掌控，你想殺我？沒門！」
驚天的聲音還在迴蕩，他軀體一寸寸龜裂炸開，緊跟著，有洶湧的黑色魔焰從其體內燃燒，將他整個人淹沒。
眾人皆驚悚，萬沒想到，桓少游在這最後一刻，竟會如此果決地選擇自我了斷！
魔焰洶洶，桓少游紫發飛揚，嘶聲大叫，「等著吧，離開這須彌仙島之後，你蘇奕……必將舉！世！皆！敵！」
一字字，直似炸雷，在天地間久久迴蕩。
而桓少游的身影，已化作焚滅的灰燼，在虛空中撲簌簌飄灑一空。
目睹這一幕，眾人皆心緒翻騰。
至此，包括桓少游在內的九位化靈境古代妖孽，皆喪命於登天道台之上！
回顧這一戰，從一開始蘇奕出現，到如今落幕，過程之曲折，戰況之驚心動魄，讓在場每個人都久久無法真正冷靜下來。
「也算給自己選擇了一個體面的死法。」
蘇奕自語。
而後，他轉身看向葛謙。
葛謙正處于震撼中，當察覺到蘇奕的目光，猛地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旋即，他心領神會般，第一時間匆匆來到戰場中，手腳利索地開始收拾遺留在場中的戰利品。
直至他收拾完畢，蘇奕沒有再逗留，道：「先去找個地方歇息一番，等那暗古之禁力量消失後，再去須彌山走一遭也不遲。」
說著，他轉身朝遠處行去。
對他而言，這一戰在動用底牌之前，還算讓他滿意。
那危險的處境、負傷的滋味、致命的威脅……無不讓他感受到久違的熱血，戰意如燃，鬥志如沸，痛快淋漓。
而在動用底牌之後，這場戰鬥已徹底變得了無趣味。
這已經不是比拼實力和大道造詣，而是比拼誰的底牌更強大，味同嚼蠟，無滋無味。
哪怕最終大獲全勝，也讓蘇奕渾沒有任何成就感。
「呃……現在？」
聽到蘇奕的話，聞心照、月詩蟬、葛謙三人如夢初醒般，紛紛跟了上去。
目送他們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場眾人皆不自覺地長鬆一口氣，就似乎卸掉了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
旋即，眾人神色皆變得複雜起來。
「我第一次知道，聚星境層次，竟能擁有如此逆天的戰力……」
曾濮喃喃。
他繼承有玄骨魔皇衣缽，本身還是一位極逆天的古代妖孽，對三萬年前的休息界了如指掌。
然而，以他的見識，卻從未聽說過，古來至今的歲月中，有哪個聚星境人物，能夠像蘇奕這般可怕。
「除了修為，他的底牌可同樣不簡單。」
尺簡素眼神微妙，道，「皇者的意志力量，足以威脅到靈輪境大修士的性命，雖然天欲魔皇那一縷意志力量殘損嚴重，可蘇奕能夠在一劍之間將其斬殺，依舊太過驚世駭俗。」
兩者關注的角度不一樣，可彼此內心都清楚，似蘇奕這等角色，以後絕不能惹！
「現在，你還說蘇奕若和我們聯手，會牽累我們麼？」
姜璃目光看向佛子塵律的師弟塵行。
塵行神色明滅不定，一時語塞。
佛子塵律輕嘆道：「你說錯了，當時我們便是去邀請蘇道友加入，以他的性情，怕也根本不會答應了。」
眾人皆默然。
的確，蘇奕一個人都有滅殺桓少游等人的能耐，又哪需要和他們這些人一起聯手？
「可以預見，當發生在今天的事情傳到外界時，大夏天下必將為之震顫，蘇奕之名，必將再次響徹世間！」
宇文述言辭堅定。
「可同樣的，這也會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各種災禍和麻煩。」
佛子塵律輕聲道，「正如桓少游所言，經此一事，蘇奕極可能會被諸位古老勢力視作必殺之敵。」
眾人神色皆發生微妙的變化。
桓少游等人隕落，消息註定隱瞞不住，當桓少游等人背後各自站著的古老勢力得知消息，焉可能就此罷手？
極遠處。
「我現在才知道，當初我們能撿回一命，是何等幸運的一件事……」
梅言白喃喃。
風子都等人皆下意識點了點頭。
最初時，他們被蘇奕收割身上的寶物，內心還無比恥辱和憤恨，甚至還想著以後找機會要報復回來。
可現在……
目睹桓少游等人死亡的一幕幕，他們內心只剩下慶幸。
竇蔻眼珠一動，看向乾雲，道：「依我看，你現在就是要去認蘇奕當祖宗，怕也會被拒之門外。」
乾云：「？？」
他氣急敗壞，面頰漲紅，這女人怎麼就跟自己過不去了？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
夜幕降臨。
一座山谷中。
蘇奕懶洋洋躺在藤椅中，拎著酒葫蘆飲酒。
他心中微微有些遺憾。
原本，以他的力量，自然無懼暗古之禁力量的威脅，足可輕鬆進入那須彌山內。
不過，今天這一戰，讓他也負傷極多，雖都是皮肉傷，可也會影響到他實力的發揮。
再加上長時間動用九獄劍的氣息殺敵，讓他一身力量差點被抽空，直至現在，神魂和軀體已極為虛弱。
在這等情況下，也不宜立刻進入須彌山內。
旁邊，月詩蟬拿著療傷丹藥，小心翼翼地幫蘇奕擦拭肩膀處的傷口，清麗如畫的絕美玉容上，專注認真中帶著一絲疼惜。
這樣的小事，對她而言，似乎才是世間最值得留心的大事。
不遠處，聞心照正在幫葛謙清點今日收穫的戰利品。
蘇奕笑了笑，舉起酒葫蘆，仰頭暢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