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以武御靈 以勢化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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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儉崇渾身顫抖著從岩壁上掙扎出來,深呼吸一口氣,正要說什麼。

  寧姒嫿娥眉微皺,道:「你還有話要說?」

  悅耳的聲音已帶上一絲冷意。

  王儉崇心中一寒,拱手低頭道:「謹遵宮主之命。」

  說罷,他轉身蹣跚而去,內心儘是化不開的苦澀和惘然。

  自己好歹也是副宮主,可為何宮主卻竟會對自己動手?

  王儉崇想不明白。

  而目睹他身影消失,厲風行內心也翻江倒海般無法淡定了,意識到局勢的古怪,愈發沉默了。

  至於文靈昭,同樣默然不語。

  她努力要冷靜一下。

  可此時此刻,心境中涌動的情緒卻無法一下子平息,以至於她的神色,也帶上一絲惘然,怔怔出神。

  蘇奕忽地說道:「現在,你已經從我眼皮底下救了兩個人的性命了。」

  此話有些莫名其妙。

  寧姒嫿卻似一下子瞭然,道:「道友剛才說的不錯,身在世俗,免不了會有一些羈絆,我是這天元學宮的宮主,若想潛心修行,自然需要有人幫我來做那些瑣屑事情。」

  「那今日之事,你又打算如何解決?」

  蘇奕饒有興趣。

  寧姒嫿想了想,說道:「道友請我吃杯酒如何?」

  「杯酒泯恩仇?」

  蘇奕挑眉。

  寧姒嫿清稚如少女的臉龐上浮現一絲笑意,意味深長道,「你我之間,有過恩仇麼?」

  「今天不行。」

  蘇奕搖頭,拎起毛筆,在墨硯中飽蘸墨汁,隨口道,「以後有機會,就是陪你大醉一場也無妨。」

  他哪會聽不出,寧姒嫿要借「飲酒」之名,和自己進行一場深談?

  無疑,這「返老還童」的神秘女人,已從自己身上察覺到了什麼。

  至於今日發生的事情,在她眼中,明顯不值一哂。

  當然,蘇奕也是這般想的。

  在這個認知上,他們兩人的確稱得上是「道友」,同樣不屑於理會世俗紛爭,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些。

  寧姒嫿怔了一下,沉默片刻,道:「也好。」

  她立在一側,不再多語。

  而蘇奕,則屏息凝神,看著鋪開在岩石上的白紙,陷入沉默。

  似乎察覺到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一對玉手悄然攥緊,內心湧起前所未有的恥辱感,再忍不住道:「蘇奕!我早說了,寧死也不會簽這個契約!」

  少女一字一頓,像從牙縫中擠出,清冷如雪的絕美容顏上,儘是決然和恨意。

  寧姒嫿抬眸看了看文靈昭,沒有說什麼。

  此時,天光和煦,山風吹來,松濤陣陣。

  少女憤怒決絕的話語,在這清靜的氛圍中顯得無比突兀,甚至是刺耳。

  沉默中的蘇奕,神色平淡如舊,唯有眸子中,有一抹利劍般的鋒芒一閃即逝。

  而後,他揮毫而下。

  白紙上,八個力透紙背、恣肆蒼勁的字跡一氣呵成。

  白紙似雪,墨色如夜。

  啪!

  蘇奕長吐一口濁氣,隨手丟掉毛筆,一指岩石上的白紙黑字,目光看著不遠處的文靈昭,道:

  「這不是休書,也非契約,我也不屑於拿這等東西羞辱你,你我本就是陌路人,無非是多了一個婚事上的夫妻名義。但從此以後,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說罷,他負手於背,轉身而去。

  都懶得再去看文靈昭的反應,今日之後,文靈昭就是和向銘在一起,他也不會再有一絲在意。

  對他而言,白紙上那八個字,已等若是一柄劍,斬了此身此世的一個羈絆。

  談不上轟轟烈烈,更談不上驚心動魄。

  可那輕飄飄的一紙八字,卻已將蘇奕心中之意,盡藏其中。

  就這般了斷,挺好。

  「道友……」

  寧姒嫿輕聲開口。

  蘇奕佇足,頭也不回道:「有事?」

  寧姒嫿道:「既然有緣相見,不如切磋一招如何?」

  蘇奕轉過身,看著不遠處的如若清稚少女般的寧姒嫿,道:「一招定勝負?」

  寧姒嫿微笑道:「你我皆混跡世俗中,分勝負尚早,讓我開開眼便可。」

  蘇奕哦了一聲,道:「出手吧。」

  寧姒嫿探出一手,纖細潤白的五指如綻放蓮花般,於虛空中捏印。

  而後,輕飄飄一叩。

  頓時,一縷清越的飛禽啼鳴聲驟然響徹,山間松濤狂涌,雲霧四散。

  在遠處厲風行眼中,就見在寧姒嫿掌間,一枚晶瑩剔透的蓮形拳印驟然掠出。

  那一瞬,直似一朵耀眼璀璨的蓮,在天地間綻放,大放光明,神乎其技,神妙莫測。

  這哪裡是世俗武學,簡直就如傳說中的術法!

  「這是何等力量?」

  文靈昭震撼,清眸失神。

  她早聽過不知多少有關這位神秘宮主的傳聞,卻不曾想,當對方真正出手時,卻竟那般匪夷所思。

  就見蘇奕眉毛微微一挑,驀地一振袖袍,雙手虛引,頓時一股無形的沛然力量自掌間奔涌湧出,於虛空中徐徐合攏。

  恰似雙手挽陰陽。

  一者如陽,順我者生。

  一者如陰,逆我者死。

  一陰一陽,一生一死,於雙手之間合攏。

  轟!

  如若蓮形的拳印破空而至,卻在蘇奕雙手合攏之處被阻擋,產生陣陣沉悶的爆鳴。

  緊跟著,飛禽啼鳴之音驟然變得高亢,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

  那遭受阻擋的蓮形拳印竟一層層綻放,凝聚為一頭活靈活現的火紅朱雀。

  沐浴火焰,振翅而起。

  一股恐怖的毀滅洪流也隨之擴散而出。

  「仙術嗎?!」

  厲風行倒吸涼氣,身心皆顫。

  至於文靈昭,早已呆滯在那,腦海空白。

  蘇奕黑眸微微發亮,唇邊則泛起一絲玩味弧度。

  以武御靈,以勢化術?

  何足道哉!

  他雙手之間,驀地交錯收攏,就像一對磨盤般,牽引著剛柔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猛地一合。

  恰似陰陽交匯,生死輪轉。

  轟!

  原本振翅欲飛的火紅朱雀,頓時似被鎮壓在磨盤中間的稻穀般,被一寸寸碾壓,光霞迸濺,力量碰撞聲隆隆作響。

  當蘇奕雙手真正合攏一處,這幻化成火紅朱雀的拳印,也隨之被徹底磨滅在其中,煙消雲散。

  場中死寂。

  厲風行遍體顫慄,這樣一場對決,完全震撼到他的心神,如觀摩仙人演法,難以自控。

  他這才意識到,之前在自己出戰對付蘇奕時,若不是大長老及時以「住手」二字制止,若不是自己第一時間收手,極可能早已是個死人了!

  也才終於明白,剛才蘇奕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宮主的出現,的確在無形中從蘇奕手底下救了兩個人的性命,一個是他厲風行,一個是王儉崇!

  想到這,厲風行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意識到剛才的自己,完全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可笑的是自己此時才明白過來……

  文靈昭腦海已徹底空白,一片惘然。

  宮主那等一擊,竟都被這傢伙擋住了?!

  「若我沒猜錯,道友莫不是煉就一百零八靈竅之後,還一舉築就了『諸竅成靈』的曠世根基?」

  這時候,寧姒嫿訝然開口,一對雋秀的明眸帶著一絲異彩,似有些難以相信。

  蘇奕淡然道:「以武御靈、以勢化術,我還當你早已邁步武道四境之上,原來也僅僅只是在養爐境中求索。」

  所謂「以武御靈、以勢化術」,便是在武道境界中,御用天地間的靈氣和大勢,衍化出術法般的威能。

  當然,一般武道宗師註定辦不到。

  只有在養爐境中,錘鍊出「五色性靈」者,才能夠掌握這等力量。

  宗師境,錘鍊的是五臟之地,心肝脾肺腎,如若五座爐鼎,故而被稱作養爐境。

  而所謂五色性靈,就是在五臟爐鼎中,錘鍊出乙木、庚金、丙火、壬水、戍土五種性靈道光。

  乙木,其光為青,孕養於肝臟爐鼎。

  庚金,其光為金,雲養於肺部爐鼎。

  以此類推。

  五臟如爐,五色性靈,從而形成一種大圓滿的力量,這便是宗師五重的究極奧秘。

  養爐容易,煉性靈難,困難程度不亞於聚氣境中的「諸竅成靈」。

  擱在大荒九州,能辦到這一步,也堪稱萬中無一。

  而寧姒嫿,如今便是此等境界的曠世存在。

  可此時,蘇奕卻以聚氣境修為,將她那玄妙莫測的一擊輕鬆化解,高下立判。

  這也正是讓寧姒嫿驚訝的原因所在。

  「道友果然非世俗之輩可比。」

  寧姒嫿聲音柔婉悅耳,「日後有機會,定要跟道友好好請教,到時候,還望道友不吝賜教。」

  蘇奕哂笑,道:「下次見面,只要你也能接我一招,我自當拿好酒來招待你。」

  寧姒嫿不禁莞爾,眸帶笑意,道:「道友的報復心可有點重。」

  「這叫來而不往非禮也,剛才我若接不下那一擊,你怕是不會捨得讓我輕易離開了。」

  蘇奕一陣搖頭,揮手道,「告辭。」

  轉身而去。

  青衫飄曳,漸行漸遠。

  自始至終,沒有再看文靈昭一眼。

  直至目送蘇奕那頎長出塵的身影消失不見,寧姒嫿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一側松樹下的岩石上。

  那裡擱著筆墨紙硯,也有一副蘇奕留下的墨寶——

  其上寫著「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字字恣肆遒勁,力透紙背,一眼望之,直似看到一口斬斷羈絆的劍,透著豁達和從容,蘊藏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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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一別兩寬這句話,就是「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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