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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音還是窩在披風裡,披風被裹在被子裡。他被層層捂著,活像一隻被卷了又卷的大粽子,只露出一顆腦袋,對著沈明河訥訥道。「做夢睡不著,便閒來走走。」

  「衣服都不穿?夢到什麼了?」沈明河眉宇清雅,鳳眸微挑,聲音揚起。明明臉上波瀾不驚,可遲音意外地覺得他是在取笑他。

  「夢到朕的臣子,被你殺的殺,砍的砍,流放的流放。滿朝哀嚎遍野,悲聲震天。」遲音盯著他,貝齒咬著紅唇,紅唇齒白的,漾著明眸,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狐狸。

  「那你是來求本王的?」沈明河靜靜聽他說完,從容地坐在床邊,看著有幾分冷淡。

  「朕求你?朕求你你能心慈手軟放了他們?」遲音哼了一聲,在被窩裡抖著肩膀不屑道。

  「你說呢?」沈明河一頓,半眯著眼睛看他。「不若求一下試試?萬一本王心情好,賞你個薄面就答應了呢?」

  「朕才不會求你。」遲音冷冷道。「你是一個聰明人,可朕也不笨。若是求你有用,你這門檻只怕早就被踏破了。這麼些天了,攝政王可放過一個人?」

  「既然知道,又為何要來?」沈明河不明意味地哼一聲,垂著眼皮,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若是不來,等著你作繭自縛,還是等著朕後悔莫及?」遲音咬著牙眼眶泛紅,一想到沈明河上輩子屍體涼透的樣子,看著沈明河波瀾不驚的樣子越發地氣不打一處兒來。

  他知道,什麼都知道,可他偏偏要這麼做。

  「可本王若是執意如此,你做不了什麼。」沈明河意有所指,抿著唇道。

  「誰說朕做不了什麼?」遲音突然起來掀了被子,傾著身子,一把拉住沈明河的衣領將他拉進自己。跪坐在床邊,就那麼望著他,眸色厲厲。「沈明河,我知道你心無顧忌且不怕死。這天下你不在乎,更沒有什麼東西在你眼裡。所以你寧願做一個大權在握的攝政王,也沒有想要取而代之。可朕有一件事情一直不明白。」

  「說吧。」沈明河沉沉望著抓住自己衣服的手,眉毛輕皺。望著遲音激動得樣子,眼神一閃,深深嘆了口氣,露了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你手段了得,既在沈家如魚得水,能襲了爵位當上這賢王,能驅使沈家軍為你所用,能傾沈家之力,送你到這高位之上。你又為何偏偏要棄沈家不理,來這京城沖寒冒露?」要費勁心力將他從那宮亂中救起,要替他一力接下這破敗山河,受人桎梏,舉步維艱。

  沈明河從沒跟人說過緣由,可遲音在陳懷恆提醒他的那日隱約猜到了。江南有沈家,卻沒有遲音。呆在江南毀得了沈家,卻救不起早已經和這江山一樣風雨飄搖的雲熙帝遲音。

  這人錙銖必較,恩義情仇皆在心裡盤算得清清楚楚。他本可以在江南徐徐圖之,讓沈家自食惡果。可他上輩子還是來了京城,苦心籌謀,待到幫遲音站穩腳跟,才和仇敵背水一戰。

  兜兜轉轉,剩下的答案只剩下了自己。遲音沒想到,自己竟成為了沈明河最後的牽絆。

  也幸好,他能成為沈明河的牽絆。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盤踞江南,不是臣的初衷。」

  「那你的初衷是什麼?」遲音一點點靠近沈明河,緊追不捨。長長的睫毛就停在沈明河高挺的鼻樑之上,讓沈明河輕而易舉地看到他清潤眼睛裡倒映的那個自己。

  「皇上,不該問的別問。」沈明河深深望著他的眼睛,有些恍惚。

  遲音長了一雙和安國公相似的桃花眼。許是承自母親,笑的時候脈脈含情,即便動怒的時候也帶著些許的溫軟,只讓人覺得靈動又精緻。絲毫不像沈明河,無論什麼時候都帶著一股凌厲氣勢,長虹貫日,肅殺落拓。

  「沈明河,你是為了朕嗎?」遲音的手緊緊抓著沈明河,只覺得鼻子酸澀,眼睛一眨,便暈出了淚。隨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淚宛如決堤。「若是為了朕,就好歹聽聽朕的話。否則,你能管朕生,你還管得住朕死嗎?」

  沈明河沒說話,靜靜看著眼前的小孩剛才還神色憤懣,頃刻間便淚如雨下。被凍到發紅的手死死拽著自己的衣領,仍舊離他那麼近,可那雙漂亮眼睛裡蒙了雨,再也讓他看不到自己了。

  「先說說你想如何?」沈明河沉默良久才出了聲,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想伸手將遲音抓住自己衣服的手拿開,可剛碰到才發覺這小孩的手那麼涼。於是索性將它們留在手裡,一點一點地靜靜捂著。

  「我想如何就能如何?」遲音將唇咬出血紅色,說話含含糊糊的。恨沈明河不說話,又怕沈明河一口回絕。看了又看他,還是把頭垂了下去。

  「那也要先說說看。」沈明河嘆了口氣。心想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想利用陳懷恆提點下遲音,結果卻被遲音要挾到說不出話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陳懷恆還是要早點離開的好。

  「哦。」遲音點點頭,想要揩把眼淚,結果發現手在沈明河手裡,於是索性臉一伸,在沈明河身上狠狠蹭了個乾淨。這才施施然抽開了一隻手,從懷裡取出張紙來。

  「又一張?這回怎麼說?又是您的肱骨之臣,國之棟樑?」沈明河接過紙,卻是沒看,勾著唇揶揄他。「皇帝,上次你給本王的那頁紙,紙上所列之人,現在可都在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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