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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現在的遲音已識乾坤大,更知江海深。當初哪怕被人逼宮到面前都還能言笑晏晏能屈能伸的,怎麼會被這點風言風語就誤會忠良?
遲音想到這裡猛地抬頭,眼裡濡沐,吸了吸鼻子,只想跟沈明河聊表真心。奈何時機不對,他和沈明河現在初次見面,生不生熟不熟,說自己對他毫無芥蒂,這著實難以取信於人。
於是一番滔滔江水般深情沒地兒發,憋在心裡化在眼裡,醞釀的疏風驟雨活生生成了綿綿細雨,乍一看,杏眼哀憐的,誰都以為遲音這是在隱忍著委屈。「君君臣臣自該兩不相疑。何況這宮裡宮外皆為攝政王調遣,朕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倒沒想到,最識時務的藏在著深宮之中。」沈信冷哼一聲,暗罵一聲慫包。仍不甘心似的陰陽怪氣道:「既如此,王爺可千萬莫要辜負殿下信任。」
沈明河就那麼靜靜的看著遲音,看著他臉色發白,看著他猶豫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子,想要放下又不願的怯弱樣子。看著他仰起頭,一雙眼睛星星點點地望著他,那雙眸子像是淌了水般濕潤。委屈又可憐。
「你這是在教本王做事?」沈明河靜靜立著,生生轉頭望向沈信,眼裡清光一閃,好似刀鋒利劍,薄唇輕啟,說的話絲毫不留情面。
邊說著,邊抽回自己的袖子,隨手一撣,仿佛方才被遲音握著弄髒了自己的衣服一般。
這行雲流水的動作一氣呵成,連半分前兆都無。可憐遲音眼淚都要醞釀下來了,只差一個眨巴。卻突然被沈明河的舉動定在原地,怔怔的,乍然失措。
「本王允你兄長帶你來,不過是看上了一條可用的狗。要是這條狗只會亂吠添亂的話,你猜猜沈家是會換人還是換狗?」
「你。」沈信鐵青著臉死死盯著沈明河。可看到沈明河那冰冷淡漠的眼神,他除了個你字,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見識過沈明河手段的人,同樣也知道沈明河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本王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若是明日不給本王一個交代,那本王只能自己去要交代。」沈明河說話聲音不疾不徐的,明明是在跟沈信說話,卻在最後一句的時候看向了遲音。
然後一掃旁邊比鵪鶉都聽話的王小五,意味深長地朝著沈落道。「咱們現在站的地方可是乾清宮,本王記得本王說過,這裡不容有失,怎麼阿貓阿狗的都能進來撒野?」
「回稟王爺,日後乾清宮屬下派人親守,定然不讓宵小叨擾皇上。」沈落恭恭敬敬回道,倒是比沈信識相多了,順遂接了沈落的話,一點不拖泥帶水。
「既如此,就這麼著吧。」沈明河明顯有些不快,袖子一拂,折了回去。
這周身的壓力才驟然一輕。王小五這才敢輕輕動著有些麻了的腿。
只遲音在聽到沈落要把守乾清宮的時候乍然一愣,好似明白了沈明河到底是什麼意思。
上輩子,沈明河也找了個由頭住在了乾清宮裡。
乾清宮不小,自己住東殿,他住西殿。來去方便卻也不是能日日相見。遲音能日日相見的只有乾清宮裡如影隨形的守衛。
當年遲音以為這人是狼子野心,搬來乾清宮,不過是看上了自己屁股下邊兒的位置,想要隨時控制自己。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要是自己不小心丟了命那麼第一個能夠把控皇宮的就是他沈明河。
可他從沒在乾清宮遇到過刺客。
現在才知道,原來他身邊怕才是最安全的。無論誰想要自己死,至少沈明河不會。
今日這箭不管是誰射出去的,反正沈明河已經借題發揮直接掌管乾清宮了。不管如何,這一局已然是沈明河贏。
遲音耷拉著眼皮,心裡卻是樂開了花。回想起方才躺在地上時沈明河輕聲問他的,「你知道這是衝著誰來的嗎?」這才有些憐憫可惜地望了眼沈信。
可惜這人志浮氣輕,心胸狹隘,在沈明河眼裡怕就是一和跳樑小丑。為了這樣的人,讓沈明河陪葬,太可惜了。
第12章 突變
「皇上?」沈信發現遲音看了過來,嘴一勾,臉上便帶著一抹惡毒的嘲諷。「什麼皇上,也不過了了。」
「說什麼不過了了。攝政王尚且對朕保護有加,唯你對朕出言不遜。怎麼,你是覺得你比攝政王還要厲害些?」反唇相譏,誰不會一樣。遲音面不改色,瞪著沈信冷聲道。
「他算什麼東西?」沈信聽了遲音的話有些惱怒。青白著臉卻仍舊掛著笑道:「再說,你以為你入了他的法眼?」
「便是不入又如何?朕可是天子。」遲音嘴上說著,心裡倒是嘆了口氣。心想這人怎麼就那麼討厭,被沈明河看不起便罷了,他沈明河如此風華人物,他看得起誰過?
反正他遲音就一點也不在意。
「天子?」沈信挑了挑眉,突然定住腳步看著遲音詭異道:「皇上,咱們打個賭如何?您堂堂天子,護不住自己的人。」
「哦?」遲音眨眨眼,忽然抬起頭來,神色倨傲,連著語氣都輕飄飄的,帶著張狂不屑:「你說護不住朕就護不住?朕又不是你這等辦事不力的狗。」
遲音說完就走了。不理會沈信聽了他的話那宛如吃了屎的樣子。
沈明河馬上就要入住乾清宮了。他們,來日方長。
……
沈明河說到做到。第二日就有絡繹不絕的宮人進進出出安置打掃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