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形單影隻
「罷了，這個好看，一定要幫我帶上去。」林拾一笑道，看著已經被緩緩挽起來的頭髮，聽聞這個髮型，需得是許了人家的女兒才能盤起的，自那之後，旁人看起來，便知道已經是有夫之婦了。
眾人言笑晏晏，難得一見如此的溫馨熱鬧的場景，林拾一走出門外，驚覺崇益莊內布滿了紅色的燈籠和絲綢，飄然於空中，遠遠看去，竟宛若飄搖的紅纓一般映襯著蔚藍的天際。
直至暮色染黃了高懸的紅綢，眾人也不曾聽見崇益莊門外前來的馬蹄聲聲和樂隊的聲音，那擺設好宴賓客的滿桌佳肴已經透涼，循著陽光照射的方向由鮮亮顏色最終變成了黯然。
林拾一起先還徘徊在門前焦急等候，而後垂頭踱步慢行，隨著時間飛逝，日薄西山時，她最終只能搬了一把小楠木椅，靜靜地坐守在門前，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過頭去說什麼，只挺直了纖細薄瘦的腰背，雙手平放，直視著敞開的大門。
門外，時不時平地捲起一陣烈風，飛沙走石，吹起她裝點在頭上的流蘇步搖，浪蕩作響。
崇益莊的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看望見林拾一那一身緋色長裳隨風飄搖，她卻靜坐於此，雙唇緊密，臉色冷凝，幾個時辰都一言不發。
眾人嘀嘀咕咕，又面面相覷，「襄王為何不過來？」
錦葵心中痛惜，見林拾一如此，走上前去想要勸說，卻被瑤光一把拉住了，瑤光幾日的臉色越發的陰沉，眼底流轉著的幾分惱意，像是一觸即發，「不必去了，讓她靜靜吧。」
「夫人，先行回去休息吧，或許是襄王有事情耽擱了。」紫蘇嘆息，聽得此話，也瞥眼見林拾一孑然一身地坐在那裡，昏黃的光影打斜了影子，顯得越發的形單影隻，心中也不由得憐惜了幾分，安慰著面色惆悵的薛稚芳。
「好時辰怎能耽誤呢。」薛稚芳幽幽長嘆，無奈說道，二人的情義她看在眼中，只是如今遇上這樣的情況，委實讓人摸不著頭腦，她立起身子，撐著拐杖想要上前去，卻被紫蘇扶住了手臂，「罷了，夫人，如今小姐正傷心著，估計不相同我們是活化。」
聽得此話，薛稚芳搖搖頭，面色閃過一絲無奈，唯恐勾起她傷神，也只能先行回到房間去休息。
「都看什麼呢？還不趕緊收拾收拾，杵著看熱鬧嗎？」瑤光見薛稚芳離開，倏地便沉下臉來，回過頭去見眾侍從還搓搓手在一側待命等候，心下一惱，厲聲喝道。
侍從見狀，趕忙匆匆地動起手來，將擺放在外頭的桌椅都抬著回去了，收起了掛在門口的爆竹，順道又送走了前來演奏的樂隊，一切進行的小心翼翼，唯恐打擾了林拾一的深思。
「小姐今日都沒有喝過一口水，總不能一直坐著吧，這天都快黑了。」錦葵低聲喃喃，猶猶豫豫的站在林拾一的身後，不敢上前一步。
聽得此話，瑤光頓住了忙碌的腳步，深吸一口氣，回過頭見林拾一依舊靜默地坐在原地，夕陽西下，天色都漸沉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眼底閃爍著怒火，走至林拾一的面前，擋住了她視線，低聲怒道，「他這樣戲耍你，你也要苦苦等著嗎？」
眼前人沒有說話，微弱的光暈被瑤光的身影遮擋，只留下一片黯然的面容。
林拾一默默許久，忽然長嘆一口氣。
瑤光一窒，緊盯著她有些微微顫抖的肩膀，緩緩伸出手去，輕輕地撫上她的肩頭，緩下聲來，「罷了，別守在這裡了。」
定好的良辰都過去了多久了，若是赫煜寧真有心，為何會不說一句緣由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說會過來的。」許久之後，才聽到那疲憊喑啞的聲音傳來，林拾一微微抬眼，渙散的眼眸上下掃過前頭無盡的道路和斑駁的光陰，雙手微張，上頭帶著翡翠的指環，還閃爍著熠熠光輝，「他答應過我。」
「他不過是答應過你，可如今還是食言了，既如此戲耍你，你為何還要替他辯解？」瑤光怒不可遏，只要想到方才的場景，心頭就頭一遭生起如此大的怒意。
見林拾一還是固執的不願離開，咬咬牙，擼起袖子便要朝著外頭走去，「走！我們去襄王府一問究竟，我倒是想來他有什麼樣的本事，竟然敢如此戲弄你！」
正說著，扯過身邊的侍衛，高聲喝道，「備馬車！我們現在就要走！」
話音剛落，卻忽然聽得門外守門的侍衛呼聲傳來。
還沒有聽清楚說說的是什麼，繼而就是重重疊疊的馬蹄聲，接連奔走而來。
林拾一豁然瞪大了眼，猛地站起身來，也不顧身上頭上穿戴繁重，飛一般地就衝到了門前，滿目欣喜地望著前方策馬而來的眾人。
可是佇立片刻，待到看清楚了來者何人，又嘆息一聲，垂下眼帘，無奈地走下了門檻，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上。
瑤光攢眉，定睛一看，前來的人策馬三人，後頭還有馬車一輛，馬車明黃色的車簾奪目，明眼一看便知道是從皇宮出來，不由得脫口而出，「怎麼回事？」
前頭策馬的人看起來行色匆匆，還不等馬匹挺穩，便翻身下馬，行至林拾一的身前跪下，「王妃，屬下稟告來遲。」
來者竟然是寒禹和青羨，他們二人在此，倒是讓林拾一略略有些驚喜，冷不丁地握緊了這椅子的扶手，「既然你們在京城，那他呢？」
「王爺他……」
「阿姐！」
「林姐姐。」
正當時，又看見有三人從馬車上飛快的下來，為首跑來的是薛星柔，身後跟著的是赫梧琛，身側跟著的是薛星瀾，三人都行色匆匆，看起來頗為著急。
林拾一僵住了身子，深眸細細掃過前來的每一個人，就連跟隨而來的馬車夫都不落下，最終看不見熟悉的聲音，手緩緩錘落下來，垂下了嘴角。
眾人都來了，只是獨獨沒有赫煜寧。
「他去了哪裡。」
默然許久，林拾一再緩緩開口，疲倦不已道。
「林姐姐……你不要惱了寧叔，西域戰事吃緊，他……他不得已領兵出征了。」
赫梧琛聽得此話，心中一動，趕忙從後頭走來。
赫煜寧同他請戰的時候，不曾說起他今日的婚約，雖然自己早已經知道，卻又以為赫煜寧早已經將這件事情安排好。
可剛剛處理完了的夏燭眾人的事情，才聽消息傳來，赫煜寧走的著急，甚至於都沒有同林拾一說一句話此時。
「林姐姐，你要是怨，就怨我吧。」赫梧琛方才一見到崇益莊今日如此裝點隆重，便能感受到此時林拾一子心中的黯然，心頭懊惱不已，握緊了拳頭，走上前去見林拾一蒼白了臉色，不敢看她，長嘆一聲，有些紅了眼，「怨我無能，如今西域挑釁，良將不多，也只有寧叔才能打答應他們……」
「我可聽說你們手中有兩個西域的將軍，驍勇善戰，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就說無人能戰，非要是襄王，非要是這一日！」
瑤光聽得此話，也顧不得什麼，疾步走到林拾一身邊擋著她，衝著眾人橫眉豎眼，朗眉擰成一團，「你可知道我們主人到底從什麼時候等到如今嗎？」
「寧叔說，不能讓西域大將全全領兵，為的也是以防萬一，他唯恐在戰場上事情有變，此番便要親自領兵去做一個了斷。」赫梧琛抿唇，倒也沒計較瑤光的態度，越過他看向林拾一，聲音越發的低沉，「寧叔不曾和我說過今日是你們二人的良辰吉日，這件事情，想來也是因為事出突然，才臨時準備前往西域。」
「主子不願告訴王妃，是因為不想讓王妃參與其中，只想讓王妃一人在京城安全的地方便好。」青羨跪在前頭，趕忙解釋，這些時日，赫煜寧其實早已經準備著要去往西域，夏燭的落網的同時，他便已經同楊渝啟程了，為的就是速戰速決。
「阿姐，你不要難過。」薛星柔見林拾一半晌不語，心中有些擔憂，走上前握著林拾一的手，聲音緩緩。
林拾一深吸一口氣，半晌，眼眸掃過眾人，閃爍著幾分凌厲，苦笑道，「你們眾人皆這樣勸說我，我還能說什麼，若是再生氣，到好像是我不講人情一般？」
她說吧，飛快地摘下了頭上的金釵步搖，三兩下的褪下了身上繁重的外披，黑髮垂下，襯托著白皙的面容，看起來更加的憔悴和蒼白，提著裙子，三兩步就離開了，留下了默然的眾人。
「怨我，都是怨我，我應該不讓寧叔過去……或是不讓寧叔這麼早就過去的。」赫梧琛捶捶頭，無奈地說道，神情黯然。
「罷了，梧琛，我來勸說阿姐，你還是先回去宮中吧，宮中還有事情要處理不是嗎？」薛星柔低聲道，捂著赫梧琛的手心疼不已，「這件事你們男人不好開口，還是讓我來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