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棄京燒宮
當石頭抬上來的時候，士兵趕緊一個接著一個搭著林拾一臂膀，一同用力，將石頭往後拖去。
石頭倏地就擋住了洞口，緊接著，就是「咚」的一聲，御林軍從上頭跳下來的聲音傳來。
林拾一快要虛脫了，額頭上的汗水涔涔，一下子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著。
「沒人啊。」外頭傳來聲音，帶著莫名和不悅，「都說了沒人。非要下來看看！」
「可能是什麼石頭掉下，這個橋上面沙石頗多，有石頭鬆動很正常，何必如此大驚小怪。」
一側的御林軍不悅地說道，像是在吵架一般。
「還不趕緊跟著皇上，這個火太大了，我可不想在這裡找晦氣！」
眾人說著，聲音越來越遠。
裡面的人捏了一把汗，一個個臉色煞白。
「趕緊走！」
林拾一低聲說道，看著自己的手掌，上頭已經沾染了鮮血和灰塵，左右動彈的時候，疼痛不已。
「林姑娘可還好？」寒禹從前頭高聲說道。
這個地方狹窄，一人可過，不知道多久沒有人過來了，都是灰塵。
眾人小心翼翼地爬行著，不知走了多久，才看道路漸漸寬敞了。
等走到頭的時候，林拾一走上前頭，對著上面敲了敲。
手肘一用力，就把上面的蓋子給掀開了。
一股熱浪衝進來，眾人嚇了一跳。
「外面著火了！」林拾一驚聲說道，一躍而起，翻出了地洞。
抬眼看著周圍，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火光沖天，這個廚房已經荒廢了，可是那熊熊烈火之中，燃燒著木頭的味道撲面而來，黑色的煙氣迷糊了眼睛，林拾一別過頭去，躲閃在一旁。
低頭，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衣角。
那面容蒼白，眼睛渾圓瞪大，張大了嘴巴，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的小太監——正是上一次宇文釗帶自己過來時候接應自己的孩子。
林拾一不忍，長嘆一口氣，看起來他已經死去多時了，身子都僵硬了，一半的身體被燒焦了，胸口處那破開的洞血跡已經凝固，應該是被人穿心而死。
「皇上到底殺了多少的宮人！」寒禹側目一看，長嘆一聲，很是不忍，「這些可是他的百姓啊！」
「此地是冷宮，寒禹，地牢在何處？」林拾一低聲說道，若是皇上真有將他們當做自己的百姓，又怎麼狠心放下大火？
「隨我過來！」寒禹面色一凌，此時不是傷感的時候，眾人在火場之中，朝著前頭橫衝直撞而去。
不知道這個火從什麼宮燒去的，眾人爬上屋頂的時候，縱觀整個後宮，已經成了一片火海，只有一些偏殿還未燒及。但是瞅著這火勢，怕也是撐不了多久了。
時不時走過的地方，還能看到躺倒的女人。
衣著艷麗，頭戴金簪，面色驚恐，嘴角流血，痴痴的眼神緊盯著天色，滿是恨意和疑惑。
她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會有這麼一天，就死了。
「都說人死了會記住她們最後一個看到的人，但願那些人罪有應得。」林拾一身後的士兵感慨，低聲說道，念了句佛，覺得惶恐。
「比上戰場還可怕。」那士兵是平王軍隊之中的人，他尤為感慨，「上戰場殺的可是敵人，這裡殺的，可是自己人啊！」
此話說的讓人唏噓。
寒禹對宮中還算是熟悉，到了大獄門口處，才看火苗還沒有竄來。
看起來眾人覺得裡面的人都跑不了了，也就沒有在此處放火。
林拾一甩著鞭子，用力劈開了門，疾步衝下去。
大獄裡，血腥味濃重，竟然還有殘肢隨意地丟棄，有些腐爛了，有些看是沒有扔下來多久。
她胃裡有些翻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高聲道，「楊將軍！」
聲音迴蕩在大獄裡面——這個地方關押的都是死囚，看起來赫煜夙根本就不是威脅楊渝，而是直接想滅了楊家的人。
接連喊了好幾聲，她才聽到微弱的聲音。
帶著一絲疑惑和詫異，從不遠處傳來。
林拾一趕過去，看到陰暗的地牢，老鼠吱吱吱的聲音遍布滿地，還有爬蟲肆虐，不知是什麼東西。
一群人躺在地上，聽得聲音，當中一個衣著破爛不堪，身上都是傷口的人緩緩起身。
那人就是楊渝的親爹——先前的彪騎將軍。
「楊將軍！」林拾一左右看著，看著楊將軍詫異的眼神，「我來救你出去了！」
楊將軍顯得有些不可置信，他看起來蒼老了不少，滿身都是傷口，張了張嘴，又驚恐道，「你是……你是林拾一？」
「此事太過複雜，我們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林拾一低聲說道，看著那個鐵索——人都跑了，自然是沒有鑰匙，不過這個鐵索已經腐朽，輕而易舉應該就能打開。
「你沒死？可是你爹……」楊將軍揉了揉眼，還是不敢相信。
半晌，看林拾一馬上就要打開那個鐵索，趕忙推了推身邊的人。
「怎麼了！」
楊夫人驚恐地坐起身子，懷中的孩子發出了哭聲。
三個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林拾一，有些難以置信。
「林姑娘，馬上火就要過來了！」外頭的寒禹跑來，面色有些鐵青，這裡的味道噁心，裡面都是些肢體，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皇上呢？」忽然之間，楊將軍才回過什麼來，看著左右沒有了囂張跋扈的御林軍，「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皇上跑了。」林拾一頭也不抬地說道，面色有些著急，手受傷了，如今已經握不住這個鐵鞭子，力量也減弱了，還是打不開最後一點兒的扣。
「我來！」寒禹拔劍而出，噼里啪啦砍向鎖鏈，不過三兩下，終於將鎖鏈砍開了。
「皇上跑了，殺了宮裡面所有的人，朝著滄州過去了，西域馬上就攻入京城了。」
大牢的門窸窸窣窣的拉開，伴隨著外頭忽然轟然一聲爆炸，星星點點的火光沖入了的大門。
「不好，火衝過來了，快走！」
寒禹面色一改，大聲呼喊道。
林拾一面驚聲道，有些惶惶然，趕忙進去裡頭，扶著楊夫人起身。
看著她懷中那個尚且不怎麼會走路的孩子，趕忙將他抱起。
「我的孩子！」楊夫人吃了一驚，伸手想奪。
孩子發出了哭聲，聲音喑啞。
「夫人，孩子讓寒禹拿著，我們先離開此處。」林拾一趕忙說道，聽那孩子的聲音，尤為不忍。
「我……可是……」楊夫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想說什麼，卻聽得楊將軍嚴肅的聲音傳來。
「夫人，快些吧，我們趕緊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說罷，先行一步將那孩子抱起來，給了寒禹。
寒禹將孩子被在身後，用襁褓緊緊幫著，貓著腰就先衝出去了。
林拾一扶著楊夫人走，沒料到她走路有些跌跌撞撞。
「前些時候，傷了腿……」楊夫人低聲道，有些無奈。
林拾一頓了頓，沉吟片刻，轉身就將楊夫人背起來。
她手掌磨破了，血跡斑斑，握著楊夫人單薄的衣服，留下一個血印子。
楊夫人心中一緊，瞪大了眼，趴在林拾一瘦削的背上，甚至感覺到她脊背的節骨分明。
可到底也是將軍的夫人，這會兒，還是冷靜下來，抿嘴不語。
眾人趁著火光還未燒起來的時候離開了大獄。
剛剛走出去沒有多久，就聽到後面傳來轟然的響聲。
回過頭去，原是那燃燒的槐樹倒下，不偏不倚就擋在了門口。
「好險啊。」寒禹低聲道，心有餘悸，背著楊將軍的孩子，一路朝前跑去。
「冷宮已經被燒著了，現在皇上走了，我們可以從偏門出去。」
林拾一喘，息著，攢眉看著前面彎彎曲曲的道路。
「跟我走。」楊將軍沉聲道，便領著眾人從小路抄過去。
皇宮偌大，道路崎嶇，眾人左右環繞著，緊趕慢趕，身後的火像是在追逐他們，滾滾熱浪不停襲來。
林拾一沒想到這一場火就燒了一大半的皇宮——赫煜夙此番是真的準備放棄京城了。
楊將軍熟門熟路，推開了小門，眾人便從皇宮後出來了。
皇宮的偏門頗多，若非是格外熟悉地形的人，也找不到地方。
離開了宮裡面，外頭的空氣清朗。
林拾一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手，小心翼翼地放下楊夫人，有些疲倦地蹲坐在地上。
眾人站在外面，瞥眼看著外面靜悄悄的。
入夜時分，皇宮火光沖天，明日百姓看到了，只怕是要亂了套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楊將軍看著夫人和兒子都安全坐在一側，沉聲說道。
他握緊了拳頭，稜角分明的面上帶著嚴肅，鷹隼一般的眼睛環顧周圍， 凝神細聽動靜。
「將軍何必著急。」林拾一低聲道，喘，息著，低頭看著心血淋漓的手掌，「等到回去了在說也不遲。」
「我們的楊府已經被抄空了，現在還能去哪裡？」
楊將軍說到這件事情，悲涼之外，還是怒火中燒。
「渝兒和淮兒還在邊塞，若是知道了……」楊夫人擦了擦眼角，低聲喃喃，緊緊抱著孩子，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