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與阿奶相見
「你可別這樣說！」唐冉聽罷，趕忙擺了擺手，聽林拾一在說族長的壞話心中有些驚恐，「可別亂說族長的壞話，要是別人聽到了可就不好了。」
「我說的哪有一句話是錯的，讓人聽了我倒也不怕。」林拾一如是說道。
二人腳步匆匆，很快便從小門過去。
「要去望月泉，從阿奶的房子那裡過去便可以，我如今便帶著你去。」
小門過去便是唐家的大宅，剛剛一推門而入，林拾一便問道一股清泉水的氣味，頗為詫異。
抬起頭來，陡然那邊看到牆壁上接連畫著好幾個明亮的月光，像是塗布了金銀色的塗料，迎著月光閃閃發光，格外的引人注目。
那飛檐上頭一個又一個的擺放著明亮的珠子，應當是月明珠，發出盈盈的光芒，自月光之下格外的明亮，著涼了周圍的道路。
周圍的景點布置奇特，假山高聳，可是卻透著光發出隱匿的光芒，「這些假山竟然都是月光石……」
林拾一感慨，從未見過一個地方能夠將月亮這樣崇敬至此，也難怪月族的人不管如何，必定要供奉月神。
唐冉頷首，低著頭拉著林拾一小心翼翼地走過小石板路，上面的鵝卵石光滑，有些硌腳。
不過這唐家的大宅看起來並不冰冷，出去高牆聳立遮擋了冷風，想來應該還有別的點源源不斷的傳來暖意。
只是現在這個時候也沒有辦法細細看清楚周圍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林拾一隻隨著唐冉一同朝著裡面走去，不顧左右景象。
唐冉攢眉，大氣不敢出的就朝著裡面走過去，行至一半，一直拐了好幾個小彎路，才走到了一個小門面前。
二人停下腳步，林拾一這才有時間回過頭去看著周圍的景象。
原是這個地方是一個小路的盡頭，往外面看，彎彎曲曲的小路盡頭隱匿在黑暗之中，再看不清來路，這裡周圍種滿了芭蕉葉，飄搖下來的寬大的葉子就此隱匿的遮擋住了這個小小的紅色的木門，周圍點燃了明黃的燭火，這可是林拾一在這裡第一次看到的燭火。
「這是阿婆的房子，走吧。」唐冉如是說道，「阿婆必定會很想看到你的。」
事到如今，林拾一發覺自己竟然就要見到唐雨嫣的家人，也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裡真真正正的一個親人，心中卻忽然忐忑不安起來。
抬起頭來看著唐冉，林拾一沉吟片刻，卻忽然有些猶豫，「若是你的阿奶不喜我，那我們所做的一切豈非是徒勞無功了。」
「阿奶才不會不喜歡你的，你的眉眼和嫣兒姑姑這樣相似，嫣兒姑姑離開之後，阿娘總是日日想著嫣兒姑姑，才會一個人在這個地方居住，你不是想我告訴你想看看嫣兒姑姑生活的地方嗎？」
林拾一一頓，自己方才確實說過如此，可是事到臨頭自己竟然也有臨陣逃脫的想法。
二人還在說著什麼，卻忽然聽得裡面傳來沉悶的咳嗽聲，驚了一跳。
林拾一猛地抬起頭來，還以為是東窗事發，被人發覺，卻沒想到那個木門已經緩緩地打開了。
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地走出來。
滿頭銀絲的老者抬起頭來，看著門口的兩個人，抿著嘴不說話，顯然是聽到了門口二人說話的聲音，「我日日在這個屋子裡，一點動靜我都聽得見，你們當真是以為我是老了，所以不中用了？」
說話之中，帶著幾分嚴厲。
林拾一聽見阿奶說這樣的話，心中沉入了谷底，這樣說話的態度如此不善，想來也不是個什麼溫和的人。
可是唐冉聽得此話，眉眼沉沉，緩聲開口，低聲道「阿奶，我再不逃走了……你就原諒我吧。」
說罷，伸出手來，一邊抓住了老者的手，緩緩跪下，「都是我的錯，阿奶別生氣了。」
阿奶向來是慈眉善目之人，曾經也因為聖女的緣故而失去了一個女兒，如今又眼睜睜看著唯一的孫女馬上要稱為獻祭的人，從此陰陽相隔，心中不免有些動容。
在看唐冉如此苦苦哀求，心中不免想起往事，長嘆一口氣，輕拍了兩下她的腦袋，也算是懲戒，「你這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
末了，卻忽然抬起頭來，迎著外面的燭火，半眯著眼看著站在門外的林拾一。
林拾一低著頭，看不清楚面容，倒是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阿奶的面容。
阿奶的眉眼溫和，雖然臉上已經是又不少的皺紋，可那雙透亮清澈的上挑的眼眸，似是和旁人宣示著她那的性情。
那雙眉眼，和唐冉幾分相似，如此想來，是不是也和唐雨嫣一樣相似。
只是阿奶雖然有些老了，可是腦子靈活，抬起頭來看著林拾一，緊定了半晌，卻像是發現了什麼，瞬間大驚失色，怒道，「唐冉，你把什麼人帶過來了！這可不是你的侍女啊！」
聖女的侍女向來都是層層篩選，必定是要純潔公正之人，每一個侍女都是阿奶親手挑選出來，如今唐冉的身後卻忽然站著一個看起來如此格格不入之人，著實令人惶恐。
阿奶冷下臉來，拉著唐冉在伸手，順手變拿起了放在屋子裡面的長槍，對著林拾一怒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欺騙我的孫女？你來月族有什麼事！」
沒想到這個阿奶看起來倒是格外的靈敏，剎那間便看出來了自己並不是月族的人。
阿奶的動靜這樣大，要是別旁人聽到了可不好，林拾一趕忙舉起手來，壓低了聲音道，「我不是壞人，別……別動手！」
「阿奶！她不是壞人！」唐冉也被阿奶的反應給震驚了，見阿奶拿著長槍便要朝著林拾一對付過來，趕忙伸手就去阻攔。
阿奶並沒有聽清楚唐冉說什麼，唐家向來守衛森嚴，為何會忽然跑來了一個莫名之人，實在是讓人惶恐。
唐冉還想說什麼，想要攔住阿奶，可卻無奈腳踝上面的傷口還沒有好，如今被阿奶微微一推搡，便跌坐在了地上，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若是等一下引起了外面的侍衛注意可就不好了！
唐冉如是想到，眉眼惶惶，一把拉住了阿奶的衣擺，「阿奶！你看看，她……是嫣兒姑姑的孩子啊！」
嫣兒？
阿奶聽的嫣兒的名字，登時便愣了神。
這會兒，回過神來，聽到了唐冉說什麼事情。
茫然的站直了身子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不忍，似是回憶起了當年唐雨嫣還在家中的場景，陡然之間便冷靜了下來。
林拾一見阿奶將那長槍微微放緩了，才趕忙一閃身躲進了房間之中，外面的侍衛難免聽到了聲音，已經疾步匆匆的朝著這裡過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林拾一的耳中，格外的惶恐。
她躲在敞開的大門的一側，耳畔便是嗚嗚的風聲，繼而便聽到侍衛嚴肅恭敬的聲音傳來，「大人，發生什麼事情了？」
阿奶眉眼凌厲，一改方才的模樣，收斂了回憶女兒的深思，看著那侍衛，只隨口道，「沒什麼，門沒關好罷了。」
那侍衛頷首，見阿奶說如此，心中有些許奇怪，方才分明聽到了這裡傳來說話的聲音。
在定睛一看，忽然一驚，有些喜悅道，「是……是聖女！」
「放肆！看了聖女還不知避嫌，是想死嗎？」阿奶沉聲說道，一把擋住跌坐在地上的唐冉，怒喝道。
腰背，也漸漸挺直了，當年操持月族的事情的時候的模樣似是又回到了身上。
那侍衛一愣，反應自己確實有些失態，趕忙道歉，低著頭便匆匆離開了。
順手，帶上了門。
林拾一被那動作嚇得臉色煞白，差一點兒，自己就要被侍衛發現了。
若是侍衛一勾手，必定能夠抓到自己。
等到侍衛的聲音遠去了，她才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老人。
腳下一軟，竟然就這樣狼狽的跌坐在了地上，「嚇死我了……」
「拾一！拾一！你沒事吧？」唐冉見林拾一如此，趕忙跑過去一把摟住了林拾一，唯恐阿奶再做出什麼動作來。
只是阿奶卻緊盯著林拾一，半晌，忽然點燃了幾盞燈火，靜靜地站在原地。
林拾一抬起頭來，沉吟片刻，還是決定先發制人的開口，可是剛想說話，卻猛地被阿奶一把抓住了臉頰。
阿奶那渾濁的眼中倒映著搖曳的燭火，火光明媚，當中的炙熱卻比火光更甚。
「你……」她囁嚅這唇角，微微下垂的唇角反覆張開了幾次，卻又不敢再開口說什麼。
「阿奶，你認出來了！她是嫣兒姑姑的……」唐冉見阿奶如此，心中鬆了一口氣，想到阿奶對於嫣兒姑姑這樣想念，也必定能夠一眼認出嫣兒姑姑的女兒。
可是半晌，阿奶卻忽然擦了擦眼角，嘆了一口氣，並未說下去。
「阿奶？」唐冉不明白，見阿奶如此，有些訕訕，「阿奶怎麼哭了？」
「原來是你。」可是她也只是背過身子去，末了，喃喃自語，是在對林拾一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