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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在現代,劉協看到這些理論的時候,並沒有很在意,大約只是當作趣味讀物,掃視著看過,嘀咕一聲「有趣」就拋之腦後了。

  可是此刻面對袁空徐徐的講述,劉協不知為何,剎那之間都記了起來,而且自己把這些零散的記憶與袁空所說的道理聯繫了起來。

  這老傢伙有兩把刷子。

  劉協定定神,揶揄道:「照這麼說來,世人竟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修心就好了?」

  袁空倒是有些高興,道:「陛下悟了。」

  劉協:……我悟什麼了?我就悟了?

  袁空接著道:「世人食肉用藥,強健體魄,又造出尖兵利器,為求力量。殊不知最高的力量,就來自人心中,來自你我意念之中。世人捨本逐末,豈可得乎?」

  劉協自己就是個「神棍」,論到忽悠人,還真是難逢敵手,此時竟起了同台競技之心,因順著問道:「先生看來,這心的力量又能做什麼呢?」

  袁空平和道:「修心第一道法障,即是『分別心』。這是佛家語,可道家老子也有講『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也』,這也是講不要有分別心。分別心,是人世一切爭端磨難痛苦的根源。我問陛下,這十年戰亂,世人兵戈相向,是為了什麼?不外乎是因為分了你我。若是無我,也就無你,也就無爭端,無嫉恨,無罪孽。陛下身為天子,愛民如子,沒有尋常的分別心,恐怕我這麼說,陛下所知不深。我知陛下有一條愛犬,正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陛下既有此愛犬,那麼見世間一切相類的犬,都比旁人要多出一分善心。這是心的本源。可若是現下來了一條野狗,卻與陛下的愛犬爭一隻骨頭,陛下會如何做?自然是護愛犬,而逐野狗。這即是分別心。」

  袁空又道:「俗世之中,做妻子的看一眼別的男子,有的丈夫都要打罵不休,做妻子的固然痛苦,做丈夫的也是氣怒難平。這是為何?這正是因為世人有『我執』,設若這丈夫能像我一樣,認識到『我』是不存在的,世間一切都是『我』,『我』也是世間萬物,那麼即刻可消去嫉恨之心、怨憤之心。」

  劉協揶揄道:「那難道朕要看著野狗跟朕的愛犬搶骨頭,才算沒有分別心嗎?」

  袁空道:「世間若只有數人消去了分別心,那旁人看來,這幾人是傻的。可若是有一日世人皆消除了分別心,世上該是何等太平人間吶。」

  劉協一愣,又生出那種奇怪的相通之感,這不就是全人類都衝著一個偉大理想奮進嗎?

  袁空盯著皇帝,道:「我知道陛下有一處心病——天下何必歸於劉氏?」

  劉協大感震撼,這正是與袁紹決戰前夜,在濟水舟上,他曾對曹昂道出的秘密。這一則秘密深藏他心中,除了透漏給曹昂些許之外,再不曾向第三人說過。而那一夜濟水舟中,是他親自搖櫓撐船,上是高高蒼穹,下是靜靜流水,再無第三人能聽到兩人的密談。

  這老傢伙從何處知曉?

  劉協渾身發寒,悚然起身,退開兩步,盯著袁空端詳。

  袁空穩坐不動,悠悠道:「陛下發心是好的,可是也陷入了『分別心』之中。既然天下何必歸於劉氏,又何必不歸於劉氏?無我無你,無劉氏。劉氏與非劉氏,到頭來原是一樣的。我與你,恰如最終要匯入海中的兩滴水。計較你我,實是自尋煩惱。」

  劉協攥著發涼的手,心知這事情用科學道理是解答不過去的。當日濟水舟上,他確信沒有第三人聽到那隱秘的對話。他清楚自己不曾告訴過這老傢伙。如果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那麼……難道是曹昂?曹昂要這人來勸阻他?可是曹昂生性謹慎,又怎麼會將此事外泄?

  劉協腦海中轉著各種瘋狂的念頭,盯著袁空,仿佛要從他身上看出個妖怪來。

  他現在能理解,為什麼皇帝遇見這樣捉摸不定的術士,最後多是會殺了對方,實在是太刺激了。

  「陛下不必驚懼。」袁空很明白皇帝的心思,又道:「似我這樣的人,已經窺破了天地機密,見過了無上的平和喜樂,只一心求善,因為只有如此,才能得證正道。似我這等的人,畢生所求,唯有大道,世間的一切功名利祿、權勢地位都是業障。似我這等的人,於陛下再無妨礙。我們不動凡俗之心,也就無凡俗之害。陛下若能明白我心,便知其中可笑之處。正如我方才所言,待到我們都脫去了這具皮囊,再無你我,你的念想,也即我的念想;你的經歷,也即我的經歷,一切合而為一。」

  劉協聽到這裡,又覺與系統聯繫起來了,難道這袁空是那系統中的bug?又或是像他這樣,經由系統來到這裡,雖然一個世界只能有一個主體意識,但既然當初在巫家李婧能聯繫到他,說不得這袁空也能覺醒了?他想了一想,試探道:「先生從何處來?」

  袁空平和道:「與世間萬物一樣,從『一』處來,又將歸到『一』處去。」

  劉協拿捏不准,這到底說得是系統,還是袁空的那一套機鋒,又問道:「那先生可還記得你的前世?」

  袁空搖頭,道:「沒有前生,也沒有來世。」他這樣的說法,竟然是已經超越了佛教,「所謂前世來生,皆是幻象。」

  袁空又道:「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春夏秋冬,也皆是幻象。」這是連時間的概念都剝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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