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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紛雜的討論聲中,忽然響起一位略高亢的青年聲音,「這你們就不懂了。」他聲調拖得很長,自帶一股傲慢的態度。

  「那蔡將軍,論起來,我要喚他一聲族叔。你們真當他這金帛就給了新刺史嗎?告訴你們,你們想的簡單了。我那族叔,跟新刺史是什麼關係吶?新刺史得叫他一聲姨丈,對不對?一家人行事,這錢不過是從左手換到了右手。等到眾富戶都一一交了金帛,回過頭來,新刺史不光得把我那蔡族叔的錢還回去,少不得還得補貼一二。況且你們真以為這新刺史是什麼好人了嗎?你們知道什麼官兒才一上任就興建工程吶?告訴你們,貪官!不為了貪銀子,誰願意費那功夫去做工程?似你我這等吃酒不好嗎?」

  眾人都覺有理,紛紛贊這人的見識高明,又嬉笑飲酒,話題漸漸歪得不能入耳了。

  淳于陽橫眉道:「公子,我去叫他們走人。」

  劉協原本還想繼續聽下去,了解當地民情,但聽這些人說的話實在不堪入耳,儘是些男女污穢之事,只是淳于陽帶人一路面,難免橫生枝節,便蹙眉起身道:「不必了。」環顧眾人問道:「你們還吃得下嗎?料想也是,我也吃不下。走吧。」

  於是將店家做好的飯食打包帶走。

  「士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帳。」劉協下了酒樓,走在前面,左右分別是孫權與曹昂,喃喃道:「此言不虛。」

  孫權微微一愣,道:「這只是那些糊塗人胡說罷了。荊州新刺史未必便如此行事。內里的事情,他們這些人在信陽又哪裡清楚呢?」

  劉協搖頭道:「朕也並非說荊州新刺史。」就算諸葛亮比真實歷史上出山的年紀小了七八歲,但一個人的本性是很難變的,不至於做出這等事情。「但是這些人之所以會如此說,是因為從前這樣的事兒見的多了,已經成了通例。以至於如今不照此辦理的人,倒是成了奇怪的。天下官員爛到如此程度!」

  自桓帝、靈帝以來,漢朝腐敗的問題,已經成了和尚腦袋上的虱子,是明擺著的事情了。但皇帝這樣從民間徑直聽到,還是有種生猛的衝擊力。

  孫權與曹昂都沉默了。

  「非狠狠殺一批,不能止住這股歪風邪氣。」劉協咬緊了後牙。

  就中數人,曹昂最清楚皇帝這一語的分量,不禁心中一跳,待到來日皇帝清算之時,不知多少人要掉了腦袋。

  自天下歸附這數月來,各處見皇帝沒有什麼大動作,大約都被迷惑了,以為皇帝要安穩坐朝廷,漸漸放下了偽裝。但曹昂清楚,皇帝不是既往不咎,而是在忍耐著先摸清最重要的事情。

  劉協轉向孫權,再次強調道:「旁的都不論,你只記清楚這一件事,一定要核實吳地的田地面積,不能讓豪族有絲毫隱匿。」

  孫權應了,明白核准土地對於朝廷來說是極為要緊的事情,不管是哪個朝代。雖然如此,他對於皇帝的鄭重其事,還是感到一絲意外。只是他想起妻子交待的話,倒是沒有細問為什麼,只是老實應下來,等著回去之後再去妻子周瑜等人參詳。因此前伏壽曾告訴他,在皇帝面前,忠誠是最重要的,其次便是智謀能力。若有不明白的事情,一次兩次可以當面問皇帝,說不得皇帝還會覺得他魯直。但若是次數多了,皇帝難免要對他的能力有所懷疑,便不利於他的仕途。伏壽的話,孫權多半是能聽進去的。

  曹昂在旁聽著,心中有些猜想,只是不敢相信。皇帝對於核准土地這一則要求,看得極重,當初放他父親曹操與劉備、袁譚等撫定冀州,也是這一條要求;在荊州對馮玉與諸葛亮,也是這一條要求;下發給益州、豫州、徐州等各地的文書里,最要緊的也是這一條。核准土地是表象,等到核准土地之後,皇帝想要做什麼呢?曹昂手心沁出冷汗來。

  「子脩怎麼了?」劉協留意到了曹昂的面色,笑道:「可是方才在酒樓中氣到了?」他知道曹昂向來端方,怕是聽不得那等粗鄙之語。

  於是皇帝等人邊走邊看,就這麼直走了三個月,才從信陽經六安,最後抵達了吳郡。

  孫權之母吳夫人為首,周瑜與張昭分開左右,率領吳郡眾官員出城迎駕。

  劉協下了乘輿,扶起鬢髮斑白的吳夫人,親切道:「夫人怎麼還出城來了?您在家中等著就是。您的丈夫孫將軍於朕有恩,長子又為朕撫定吳地,朕看待您,就像看待自己的母親一般。」

  吳夫人經過長子之喪,人憔悴不堪,聽皇帝提到亡夫,更是一語未發,就落下淚來。

  伏壽原是跟著孫權站在皇帝之後,此時見眾人解勸都不合適,便上前一步,從另一側扶了吳夫人,柔聲道:「好日子,母親別哭壞了眼睛。」於是附耳低聲說了自己有孕之事。

  吳夫人雖然並不覺得多麼驚喜,但給這一打岔,那淚到底是收住了。

  劉協看向吳夫人身後,目光一下子就被站在右側的青年吸引了,只見此人俊美非常、雄姿英發,於江東除周瑜外,不作第二人想。

  看到周瑜的瞬間,劉協便理解了當初孫權伴駕左右時認為楊修與周瑜相類的原因。

  周瑜與楊修都有一種出身大族,本身又青年才俊的氣度,在人群中一站,便是最閃耀的那一個。

  而周瑜比之楊修,又多了一股悍然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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