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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譚身在其中,如何能不明白這些道理,但總覺得袁軍要比劉備所預想的強大,而朝廷也未必就如劉備所說那麼鐵板一塊。直到今日袁紹與眾謀士討論立繼承人之事,偏愛袁尚的事實讓他認清了自己的位置。雖然早在這之前,袁紹已經將袁譚過繼給了亡兄袁基,但不到最後一步,人總是難免還有一絲妄念的。

  「朝廷征討你父親的檄文,你可看了?」劉協又問道。

  袁譚不安地動了動,這可不是個和善的問題,哪怕皇帝的語氣平和,仍叫他如芒在背。

  劉協並不需要他回話,只看他的反應便知道答案,又道:「那你必然知道袁紹派人下毒暗害朕的事情。」他將案幾左角上的黑色密匣打開,取出一隻小巧的黑色瓷瓶來,輕輕叩擊在桌面上,示意曹昂將此物遞給袁譚。

  「這是朕命醫工,照著你父親的法子,仿製出來的毒物。」

  此言一出,帳內幾人都愣住了,劉備與袁譚固然不知所措,連曹昂也沒有料到,都齊齊望向皇帝。

  劉協仍是語氣平和,仿佛在議論樹上鳥兒的鳴叫聲哪一隻更清亮一般閒適自然,「朕賜給你。用在你父親的飯食酒水之中,會有奇效。」

  帳中死一般沉寂。

  袁譚勃然而起,雖然孤身在敵帳之中,仍是怒道:「你要我毒殺自己父親?」他高舉了那一隻瓷瓶,仿佛下一刻就要摜在地上,將它摔得粉碎。

  劉備像來是處變不驚的,就算心底驚濤駭人,面上也不動聲色,此刻卻有些屏不住了,忍不住目光在皇帝與袁譚之間打轉,時而望向一旁的曹昂,有些後悔自己方才引薦過袁譚後沒有及時離開。

  「不是毒殺你父親。」劉協覺得袁譚的怒氣有些可笑,抬手遮去嘴角那一絲淡淡的諷笑,搖頭道:「朕只是要換解藥罷了。」

  「解藥?」袁譚高舉的手停頓在半空中。

  曹昂凝視著皇帝。

  劉協垂眸,悠悠道:「當日你父親下毒沒能害到朕,卻害了朕身邊一位重臣。如今他體內尚有餘毒未清,眾醫工商討不出解藥來。這毒物從你父親那裡來,解藥自然也在你父親那裡。但朕若是派人好聲好氣去問,你父親是定然不肯說的。若是以物去換,你父親多半要朕的腦袋來交換。朕迫於無奈,只能出此下策,等你父親用了這毒物,他吃什麼來解毒,朕那位重臣如法炮製即可。」

  袁譚聽了皇帝這一席話,也許只是出於好奇,他問道:「這毒物吃了,會怎麼樣?」

  只這一句問話,劉協便知道,袁譚心中的貪慾惡念已被勾起。

  「也不會怎麼樣,只是嘔血。」劉協平靜道:「三五日內,服下解藥,便安然無恙。只是藥性發作之時,看著嚇人,到時候軍中會亂上半日,夠你做許多事情了。」

  袁譚起身,將那一枚黑瓷瓶重重擱在案上,道:「此物我不會用的,就不收陛下所賜了。玄德說陛下要親自見我,我還當是有什麼機要之事,若只是此事,那隻當我今晚不曾來過。少陪了。」他轉身便要離開。

  「且慢。」劉協亦起身。

  袁譚已半掀開帳簾,聞言腳步一頓,看向沉默不語的劉備,戒備道:「說好的君子之約,難道要強留我不成?」

  劉備垂眸不動,這實在不是他能說話的場面。

  「不至於。」劉協淡笑著,走過袁譚方才所在的案幾時,俯身撿起那一枚黑瓷瓶,踱步到袁譚跟前,與他對面而立,垂手將那瓷瓶系在了袁譚腰間,低聲道:「帶上吧,興許用得到呢。」

  此時帳簾半開,夜風夾著江上水汽而來,涼意逼人,而皇帝低語,仿佛鬼怪攝魂。

  袁譚七尺男兒,竟忍不住激靈靈打個寒戰,他此刻生怕皇帝強行留人,又或者殺了他,也不便再爭執此事,更不多言,闊步出了大帳,翻身上馬,由關羽帶路,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帳內,劉協看向縮在角落裡裝鵪鶉的劉備,笑道:「袁譚願意前來,足見玄德之忠厚仁愛。」

  袁譚這是信得過劉備的人品,才願意走這一趟。

  「不過從前有些私交罷了,袁譚肯來,也是有向陛下投誠之心。」劉備絕口不提自己的功勞,又道:「陛下的身體可大安了?臣問此事,著實僭越。然而若不問,臣實在無法安心。」

  這是皇帝方才提起袁紹下毒之事,此事隱秘,若不是皇帝自己提起,劉備主動問出來,便有些不合適。但皇帝主動提起之後,劉備再問,便顯得體貼關切。

  「朕已無大礙。」劉協並不準備跟劉備詳述當時情形,簡單一語帶過,又道:「你辦成這一樁大事,就不必再帶兵往倉亭作戰了。」他半開玩笑道:「也分點功勞給別人。朕身邊正需要人手,你留下來聽朕差遣。」

  劉備忙起身應了。

  能留在皇帝身邊,這是應該大喜的。但劉備很擔心皇帝所說的「大功勞」,雖然袁譚的確是跟他來見了皇帝,但在他看來,袁譚會對袁紹動手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近乎於沒有——袁譚畏懼袁紹,就好比老鼠見了貓一樣。劉備實在想不出什麼樣的情形下,袁譚會主動對袁紹下手。而如果袁譚沒有反出袁軍,那這所謂的「大功勞」也不過是個虛事兒。

  待到劉備也退下之後,帳中只剩了劉協與曹昂二人,曹昂這才開口道:「看袁譚的樣子,不像能下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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