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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不妨礙她生氣!

  沈西泠被哄了許久,怒火雖然略消,可怨氣仍然在,她仍不免要對他發脾氣,並指責他:「就算這樣,你起碼也應該把一切原委都提前告訴我,省得我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指責十分有道理,齊嬰表面上順著她說話、連連道歉,實則心中卻想,即便再來一次,他還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他並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他今夜的目的除了將舊臣殘餘一網打盡外,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所指,而他知道,那是她絕不可能認同的。

  ——他要讓他們的宬兒早日長大。

  宬兒過得太平順了。他生來就擁有一切,受盡萬千寵愛,他眼中的這個大千世界是繁華美好的,沒有詭計和殺戮,也沒有殘破和悲慟。

  可這並非是這世界的真相。

  作為父親,他當然可以護著他,可若他不在了呢?

  宬兒早晚是要獨自面對這個兇殘的人間的,而且他身為他的孩子,註定會比其他人承擔更多的風雨。

  他要早日經歷波折和痛苦,他要早些意識到他的父親並不能護他一生,他要早些看清自己所站立的地方並非花團錦簇,反而荊棘叢生。

  ——他必須先成為手握刀俎的人,然後才能選擇是拿起它還是放下它。

  而這,也是他自己曾走過的道路。

  齊嬰想得很遠,比任何人都遠。他至今依然願意相信蕭亦昭可以被教導得很好,他依然願意在多年後還政於他,這樣他就可以解脫,他的子孫後代也都可以解脫;但他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最終爭端難以規避,他也要他們的宬兒立於不敗之地。

  去成為最苦最狠心的人吧,然後……再去說慈悲。

  而這些思慮都是不能告訴沈西泠的,她那樣疼愛孩子,怎麼會捨得他這么小就經歷這些?

  可是非不由人,他也是迫不得已。

  此時沈西泠又被齊嬰溫聲哄了小半個時辰,心情勉強算是平順了,雖則依然記恨著他,可已經願意再和他說一些正事了。

  她有些憂慮,問齊嬰道:「那韓非池怎麼辦?你要怎麼處置他?」

  齊嬰聞言挑了挑眉,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問:「方才不是還稱韓先生麼,怎麼現在又直呼其名?」

  沈西泠皺了皺鼻子,眉頭也皺起來,有些動氣地說:「他要害宬兒,還想逼迫你做你不願意的事情,我憑什麼還稱他先生?」

  振振有詞,義憤填膺。

  齊嬰被她逗笑了,忍不住輕輕吻上了她的眼睫,又說:「嗯,你說得對。」

  聽到他這麼說,沈西泠不由有點滿意地哼了一聲,後來又追著他問:「你還沒說到底打算怎麼處置他呢。」

  齊嬰摟著她,徐徐嘆了口氣,說:「近來瀛洲頗有些不太平,我有意讓他去那裡掌事,你覺得如何?」

  瀛洲?

  那是極南蠻荒之地,韓非池去那裡……幾乎等同於流放。

  他沒有要他的命卻也不會再把他留在身邊。

  沈西泠一時之間說不清自己的感覺。

  得知真相後她實在很恨韓非池,恨他打她兒子的主意,覺得將其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可是當她聽聞齊嬰要將他外放到瀛洲……她心中仍不免有些複雜。

  倒不是顧惜韓非池,只是……她有些擔心齊嬰。

  她知道的,齊嬰心中其實很看重韓非池,他視他為友人,如今要割捨他,本質無異於自斷臂膀,即便此時他不說,心中必然也是痛切的吧。

  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齊嬰清楚地看到了此時沈西泠眼中流露的疼惜之色,他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再次輕輕地與她相擁。

  是的,他失去了很多東西,一路走到今天,幾乎已是孤家寡人。

  南方荒蠻,韓非池此去也許會喪命,即便他活了下來,他們也註定不會再見了。

  他確然很痛切,一種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痛。他以為不會有人發現的,可沈西泠還是一眼看穿了他——就像小時候一樣,她總是很容易就會看到他心底。

  沒有責備他狠心,沒有怨怪他殘酷。

  反而在心疼他。

  他自認不是個慣於自怨自艾的人,只是偶爾也會覺得平生多艱,尤其想到一些自己失去的東西,更難免嘆息。

  可是每當這種時候他都會想起她。

  那個總是繾綣地看著他、執拗地奔向他、悲切地愛著他的小姑娘。

  她還在他身邊。

  即便際遇周折,即便命途多舛,即便他這一生都不得遂願。

  她也依然沒有離開。

  他於是終於漸漸明白了。

  其實他早已得到。

  ……他的心嚮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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