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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清理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些,清理了一多半後,放在客廳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仍舊不疾不徐地清理。

  但手機一直在響,他只好起身去拿。

  來自朗州市的座機號碼。

  沈歲和眉頭微皺。

  這個地方太過熟悉了,一般這種號碼都是詐騙號。

  他直接摁了掛斷,繼續去書房收拾。

  終於收拾的把那本書露了大半截出來,那本「書」包著書皮,看著有些年頭了,他印象中是真的沒買過這樣的書。

  正要往起拿,手機又響了。

  還是那個號碼。

  ——朗州市。

  他皺著眉頭接起來,「你好。」

  「喂,您好。」對方是一位很溫柔的女士,但那邊的環境很嘈雜,「請問您是曾雪儀女士的家屬嗎?」

  聽到這個名字,沈歲和心裡咯噔一聲。

  「是。」他的聲音變得晦澀,連自己都沒察覺出的緊張。

  「這裡是朗州市人民醫院。」對方說:「曾雪儀女士已於今日下午三點二十分去世,您看……您有時間來帶她回家嗎?」

  對方用了很委婉的詞——回家。

  但前面已經有了事實——去世。

  這簡短的一句話讓沈歲和懵了幾秒,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曾雪儀女士已於今日下午三點二十分去世。」對方極有耐心地重申。

  沈歲和:「什麼病?」

  「腦梗死。」對方說:「昨天送進來的。」

  沈歲和啪的掛斷了電話。

  -

  朗州市地理位置更偏南一些。

  沈歲和在那生活了近五年,其實他小時候是在朗州市的一個小縣城長大的,後來沈立去世,又經歷了種種,曾雪儀才帶著他來了朗州。

  他在這裡其實過得並不愉快,曾雪儀限制了他的交友自由,也限制了他任何玩樂的時間,他在學校里一直是被孤立的狀態。

  或者說,是他主動孤立了別人。

  曾雪儀回朗州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但他猜得是曾雪儀回了那個縣城,以她的性子,可能是將他們以前住的那個房子重新修整,然後住進去。

  那個房子畢竟還是他們家的,一直都沒賣。

  曾雪儀捨不得。

  沈歲和是跟曾寒山一起回去的。

  這一路上他都表現得很平靜,只是格外沉默。

  曾寒山亦是。

  他們都以為曾雪儀離開是放過了自己,也放過了沈歲和。

  但沒想到,她會以疾病突發的形式離開世界。

  當真是連他們最後一面也沒見。

  沈歲和跟曾寒山到達朗州市人民醫院的時間是凌晨五點。

  朗州市的天還沒亮,但已經透出了光,這裡也不算冷,比起北城的清早來說算熱的。

  他們徑直進了醫院,一報是曾雪儀的家屬,護士便帶他們進了病房。

  因著沈歲和在電話里的要求,曾雪儀的屍體被保留了一晚。

  但進了病房,沈歲和也沒把那張遮住了她臉的白色床單掀開。

  他站在病房門口便紅了眼。

  曾寒山好歹是經過了大風大浪的人,他先走到了曾雪儀的床邊,但一雙手伸出去,手指顫顫巍巍,在空中抖得厲害,整整兩分鐘都沒能徹底將她的臉露出來。

  率先露出來的,只有她斑白的頭髮。

  最後還是沈歲和疾步上前,發狠似的把蓋在她身上的東西掀開,像是一陣風吹過,把她的本來面目露出來。

  屍體放了一夜,臉色已經變紫了,甚至隱隱有了屍臭味。

  可她的眉眼緊閉著,顯得格外溫和。

  她的手大抵是被護士放的,兩隻手交疊搭在肚子上,她的頭髮都是散開的,落在枕頭上看著有幾分淒涼。

  看著那張臉,曾寒山忽然就忍不住情緒,抽噎地哭了出聲。

  眼淚落下來,他只是喊,「姐……姐……」

  一聲又一聲地喊,喊到聲音嘶啞。

  而沈歲和只是筆直地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曾雪儀,眼裡淚凝聚在一起,但沒掉下來過。

  他看著她,腳步向灌了鉛一樣沉重,僵在原地動不了。

  現在的她好像能跟記憶中重疊起來,那個還算溫和的,在他記憶中鮮活的母親。

  是母親。

  是他的母親。

  負責看管她的護士在一旁道:「病人是前天晚上送過來的,送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因為她手機里一個聯繫人也沒有,所以一直聯繫不上家屬,還是拜託公安機關才查到的聯繫方式。我們醫院真的盡力了,她是昏迷在路邊被路人喊得救護車,腦梗死這種病在她這個年齡段也是屬於常見病,所以……」

  護士是怕家屬情緒這麼激動,鬧出醫患關係的矛盾來,急忙把這事跟醫院撇開聯繫。

  沈歲和回頭朝她頷首,「謝謝你。」

  護士盯著他看了眼,搖頭道:「不用謝。她以前來我們醫院就診過,身上有糖尿病和高血壓,都不算太嚴重,讓她住院調理一陣,她怎麼也不肯,要家屬簽字的時候她也都是自己簽了,還是挺……」

  護士噤了聲,大抵是想說挺固執的一個人。

  但顧慮到面前站著的是死者的家屬,便也就不再說了,只是嘆了口氣,「逝者已逝,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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