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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別再記得我。

  -

  往年六月幾乎都很晴朗,但今年的六月從那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之後,雨便沒停過,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個沒完。

  「姐。」曾寒山的聲音有些晦澀,叫這聲姐也叫得極為勉強,「你決定了?」

  曾雪儀的眼神空洞,整個人蒼老了許多,她低斂著眉眼,渾身都散發著平靜的絕望,是對生活的絕望,也是對自己的絕望,「嗯。」

  她把那一沓文件往前推了推,「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麼用。」

  「我跟著沈立,再苦的日子都過過。」曾雪儀說:「當初我覺得爸媽不愛我,他們分明更疼你,但所有人都覺得爸媽是愛我的。那我回來,他們肯定要給我分財產,不然怎麼證明他們愛我呢?事實證明,他們愛我麼?可能有點,但他們也防著我。」

  「我回來不過是想幫歲歲,但他跟我說,我這麼做讓他痛苦。」曾雪儀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她望向窗外,「但我想知道,誰不痛苦啊?他只需要按照我安排好的路去走就好了,為什麼還能感覺痛苦?他……」

  說到這,曾雪儀頓了下,及時收了聲。

  她抿了抿唇,「多說無益,我不想在北城待了。」

  「他的事情,往後我也不會再管。」

  「姐。」曾寒山嘆道:「你如果早點想明白該多好?孩子的人生是孩子的,不管你有……」

  「好了。」曾雪儀輕睨了他一眼,「我不是想明白。」

  她的語氣很淡,「我只是覺得,我的兒子已經死了。」

  在他把刀子刺向自己的那一刻,她曾雪儀的兒子便死掉了。

  活下來的,只是沈歲和。

  跟她無關的沈歲和。

  「這……」曾寒山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

  「這些東西也都是爸媽給我的,都留給那個孩子吧。」曾雪儀卻沒管他的情緒,兀自道:「我也不喜歡他,不過,也沒個給的人,就給他吧。總歸,還是沈家的孩子。」

  曾寒山:「……」

  「那你打算去哪裡?」曾寒山問。

  曾雪儀瞟了他一眼,「做什麼?」

  「等歲歲醒來,我總要告訴他。」曾寒山嘆道:「你好歹是他的母親。」

  曾雪儀輕嗤,「呵」

  「他是真的敬你愛你。」曾寒山說:「只是你做的……」

  他收了這個不愉快的話頭,溫聲道:「給我留給聯繫地址吧,到時候要不要跟你聯繫,還是問歲歲。」

  「我說過了。」曾雪儀說:「我的兒子,已經死了。」

  話音未落,她便拎著包站起來。

  「跟陌生人,沒有聯繫的必要。」曾雪儀說:「我跟他之間,母子情分,沒了。他不必關下心我,我也不會再管他。」

  「我就當他,死了。」曾雪儀頓了幾秒,聲音總還是有幾分晦澀,「他也當我,死了吧。」

  曾雪儀頭也不回地離開,曾寒山一直望著她的背影。

  跟印象中一樣,她的脊背仍舊挺得筆直。

  一步一步,搖曳生姿。

  她撐著一把透明的傘邁入雨中,從未回眸看一眼。

  不帶任何眷戀的離開。

  她還是那個驕傲到不可一世的曾雪儀。

  -

  「你說哥什麼時候能醒啊?」曾嘉柔咔嚓咬了口蘋果,嘆氣道:「都已經第四天了,醫生不是說沒大礙嗎?」

  曾嘉煦坐在她對面低頭削蘋果皮,手上的動作認真專注,但嘴上卻不饒人,「醫生說得是命沒大礙,又不是人沒大礙。」

  「這二者有什麼區別嗎?」曾嘉柔說:「不都一個意思?」

  「怎麼沒區別?」曾嘉煦斜睨了她一眼,帶著幾分鄙夷,「虧你還是北師歷史系呢,好意思?」

  曾嘉柔:「……這跟我讀北師有什麼關係?」

  「閱讀理解都做不好,你怎麼考上的北師?」

  曾嘉柔:「我數學考137啊,怎麼了?羨慕嗎?嫉妒嗎?你是不是酸?」

  曾嘉煦:「……」

  「命沒大礙說得是死不了,還能活。」曾嘉煦看著特「勉為其難」地給曾嘉柔科普,「人沒大礙的意思是醒了,快好了。」

  曾嘉柔:「……你確定你這解釋對得起你的語文老師?」

  「那你來。」曾嘉煦把水果刀往旁邊一扔,「你看你要怎麼解釋。」

  曾嘉柔:「我閒得嗎?」

  曾嘉煦:「……」

  「你把那刀的鞘合上。」曾嘉柔沖他揮揮手,「我現在看不得。」

  「哎。」曾嘉煦一邊合一邊吐槽,「事兒真多。」

  「那你去看看那天的場景。」曾嘉柔嘆氣,「那把水果刀——這麼長——直接就——呲——進去了,只能看到刀柄,一點兒刃都沒有。」

  曾嘉柔一邊說還一邊在自己身上演示,她覺得那個場景可以列為她從小到大見過最恐怖的場景了,沒有之一。

  「那天哥的血流了得夠兩升吧,調了另外兩個醫院的血庫給他輸血,醫生連軸轉做了27個小時手術,最後才能聽見沒大礙三個字。」

  曾嘉煦來的時候,手術已經開始了。

  他沒見到沈歲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光是聽曾嘉柔描繪都覺得瘮得慌。

  得是有多絕望才能把刀子對準自己插那麼深,還是對著自己親人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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