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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只是站在那兒,良久之後,他平靜地開口,「是我,配不上她。」
「媽。」沈歲和勾著笑喊她,但這笑有些瘮人,看了莫名讓人脊背生寒。
「你忘了麼?」沈歲和緩緩道:「我姓沈,不姓曾。」
「曾家人的體面,從來不屬於我。只要我身上還留著沈家人的血,我就永遠姓沈。」
「就算江攸寧是半身不遂坐輪椅,也是我沈歲和配不上她。」
「這些事情,難道也要我提醒……」
話音未落,啪的一巴掌落在了沈歲和的臉上。
曾雪儀的手還懸在空中,微微顫抖。
第30章 插pter 30 姑媽吞安眠藥……
沈歲和姓沈, 不姓曾。
他的父親只是一個貨車司機,不是北城名流。
他自幼生活的地方狹小、逼仄、透不過氣,他不止有曾寒山這一門親戚, 他更多的親戚在鄉下, 不是來到北城, 從不跟他們聯繫就能改變掉這點。
但曾雪儀忘了。
或許說,是她想忘。
當不願提及的事情被沈歲和如此血淋淋地說出來的時候,曾雪儀只覺得憤怒。
但那一巴掌狠狠甩在沈歲和臉上的時候,她又有些害怕。
沈歲和已經快要三十歲了。
他不是三五歲, 不乖可以罰的年紀。
他已經立業、成家, 是個自由的成年人。
但——無論他多大, 他都是自己的孩子。
曾雪儀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緩緩把自己的手放下來。
書房內一派寂靜,只有沉重的呼吸聲。
「沈歲和, 你姓的也只有你父親的那個沈。」曾雪儀說:「不是他們任何人的沈。你怎麼就比別人低一等了?」
「我從不覺得自己比別人低。」沈歲和的聲音收得很內斂,舌尖兒傳來刺痛的感覺, 嘴巴里瀰漫著血鏽味, 他字字鏗鏘, 「無論我父親掃大街,還是去養豬,我都不覺得我低。」
「這個世界從不以職業論高低。」他看向曾雪儀,「真正讓我低的,是你的評判標準,是你把我放在了那個維度上, 所以我用事實告訴你,真正低的人是我,不是江攸寧。」
他儘量讓自己克制、冷靜。
但那一巴掌揮在臉上的時候, 他無法說服自己冷靜。
毋庸置疑,曾雪儀自幼對他嚴厲。
他見過曾雪儀最聲嘶力竭的模樣,也見過她憤世嫉俗的樣子,她所有的殘忍、不堪都留給了他,但她所有的愛和希望也都給了他。
父親去世那年,曾雪儀不止一次想要自殺。
那一年他七歲,醫院成了他第二個家。
他也不知道曾雪儀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蠻不講理、胡攪蠻纏、聲嘶力竭。
從父親去世的那一年開始,他的家翻天覆地。
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成為過一個正常人,所有的一切都要以曾雪儀的判斷標準來,以她那「世俗」到極致的目光來。
他從未快樂過。
從未為自己活過。
很多時候,他感覺自己像一個提線木偶,那根線一直拽在曾雪儀的手中。
所以曾雪儀讓他結婚,他就得結。
無論他有多麼不願意,唯一能夠抉擇的就是選一個自己比較中意的人。
曾雪儀給他畫了一塊地,在這塊地里,他是自由的。
但他永遠都不可能出了那塊地。
「你哪裡低?」曾雪儀質問道:「你的外公創造了最優秀的國際品牌,是人人稱讚的良心企業家,我曾家哪裡低?!」
「可我姓沈。」沈歲和語氣平靜,重申了一遍,「不姓曾。」
「我不會去繼承曾家的公司,更不會因為舅舅對我好就得寸進尺。你是曾家的女兒,但你也不要忘了,你是跟外公外婆斷絕關係的女兒!」
曾雪儀盯著他,咬牙切齒道:「沈!歲!和!」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才回來?如果我一個人,就算你爸死了,我死在外面都不會回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會回來!我想讓你能被人看得起!」
沈歲和沉默。
他只是盯著曾雪儀看,眼尾泛著紅,臉頰上已經開始泛起了指頭印兒。
良久之後,曾雪儀的眼淚落下來,她聲音顫抖:「沈歲和,你是媽媽的驕傲啊。」
「別人怎麼說媽媽都無所謂,但唯獨你。」
「你不能這麼說!我做得一切都是為了你。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早死掉了。」
「我這麼多年就沒為自己活過,你讀書我去陪讀,我自己省吃儉用也要給你用最好的,我從來沒虧待過你一分,就是為了讓你沒有污點!」
「那個跛子現在就是你的污點!我無數次後悔 ,當初要是不鬆口就好了,為什麼會答應,讓你娶那個跛子!」
曾雪儀的聲音在書房裡響起,字字誅心。
沈歲和心灰意冷。
她字字句句的為了你,字字句句的那個跛子。
她從來沒有真正的為他想過。
想的從來都是自己罷了。
「如果一切都是為了我。」沈歲和說:「那從今往後,你為自己活吧。」
「我的生活,你別再插手。我結婚了,有妻子,跟以前不一樣。」沈歲和說:「你如果真的為了我,就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不是三歲小孩,離不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