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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少風從車上拿出毯子,兩人合力將苗苗小心平移到毯子的正中間。苟嵐跟汪少風分別拉緊毯子兩邊,小孩父親托著苗苗的背部,三人合力將它轉移到車上。

  苗江上了車,苟嵐看一眼她的手,回頭對汪少風說:「路上順便把她扔到醫院。」

  「中途不要停車!」苗江抬起纏著繃帶的手,搭在椅背上。

  汪少風在駕駛席上,抬頭從鏡中她一眼。她的手簡單包紮過,鮮血不住往外滲。被狗咬了,她要馬上打疫苗。

  但苗江嗓子沙啞,幾乎失態般喊,又近乎懇求:「回諾亞!回諾亞!」

  汪少風一腳踩油門,駛往諾亞的方向。

  苗江的意識已經有點模糊,不記得自己怎樣回到諾亞。她記得大家都已經準備好。她跟在他們身後,穿過諾亞熟悉的候診區、診療室、藥房、X 光室、化驗室、B 超室,要進入手術室。

  余果上前,讓她在外面等。

  苗江動了動嘴唇,她的嘴唇很乾燥,也許還脫皮了。她張開嘴,感覺自己嗓子都冒煙了,然後發出沙啞的聲音。她聽到自己說:「我的苗苗在裡面,我為什麼不能夠進去看它?」

  余因在裡面。苟嵐在裡面。汪少風在裡面。

  但是她,她為什麼不能進去?

  余果手裡捧著繃帶,快要哭出來:「你現在不適合進去……你的手還在流血……你快止血……」

  苗江沒聽明白。她低頭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流血了,痛。不,這痛感不是自己的,是苗苗的。

  其他人都過來了,幾乎是半拖半拽,將苗江按在位置上。她的手在顫抖,肩膀在顫抖,渾身都顫抖。任由余果他們替她包紮處置。余果幾乎半蹲在地上,邊哭邊為她重新包紮,上藥。她的手一直抖個不停,最後半嚎哭著:「不行,不行,快點把苗江送去醫院啊——你要去打疫苗的呀——」

  余果抱住苗江的肩頭,像女兒懇求母親,像女人哀求情人,求她為了自己的身體到醫院去。但苗江充耳不聞。她手上的血滲出繃帶,滴落到地板上,在地面開出一朵紅色的花。這個手受了傷的人,此刻側過頭去,只死死盯牢手術區的門。

  裡面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準備室,手術室,恢復區,包裹準備室。

  裡面是她最熟悉的人。余因,苟嵐,汪少風。

  裡面是她最愛的苗苗。開心的時候會用頭頂她的手她的小腿,向它招手它就奔過來圍在她腳邊轉。人類三六九等的觀念延續到動物身上,都瞧不起這隻醜醜的小土狗,它心裡也知道,所以對珍惜它的人分外好。

  苗苗的左側肋骨和背部、腹部分別有三四處咬傷創口,倒數第三肋骨和第五肋骨骨折,最大創口約為 2 cm,有胸壁貫穿傷,可以發現傷口附近有皮下氣腫。空氣隨呼吸自由進入,X 光提示肺膨脹不全。

  送院途中,已經失去意識,出現可視黏膜和舌頭紫紺、心衰等症狀。

  余因擦了擦前額的汗,對苟嵐說:「我跟汪少昨晚通宵完,而且你擅長外傷性氣胸。這次,你來主刀。」

  苟嵐用消毒皂液仔細擦洗每根手指,水從指縫間流下來。

  也許是錯覺。他覺得自己的手像在抖。因為知道苗苗的生死,對另外一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第077章 手術

  苟嵐反覆告誡自己:只是台小手術。只是台小手術。只是台小手術。

  他換上手術服,舉起手臂,護士為他系好手術服後面的帶子。

  苟嵐站在手術台前。

  他第一次感覺,無影燈的光刺眼得嚇人。無菌手術室里,被消毒藥水反覆擦洗過的地板,有種熟悉的氣息,聞起來像死亡,又像愛。苗苗在手術台上,剪刀、止血鉗、手術刀等器械在手術台旁。

  「胸膜腔內壓超過大氣壓,容易缺氧窒息,立即安置人工呼吸機。」他指示。

  醫助準備好一次性 10 號頭皮針、一次性 50 ml 注射器跟常規外科縫合器械。苗苗已經完全進入麻醉狀態,助理為它側臥保定。在血常規、血清生化後,醫助將創口附近的毛剃除掉,為它常規消毒,無菌紗布以溫生理鹽水浸濕,把創口上的毛跟血凝塊清理乾淨。

  無影燈的光對牢患處。

  苟嵐看著助理用無菌創巾隔離創口,腦中突然浮現出苗江的臉。他從未見過她這樣失態,像靈魂被抽乾,發了瘋一樣要救回苗苗。她沒有真正的家,唯一的家人就是苗苗。她要救回苗苗,救自己的家。

  他定了定神,重新看向苗苗。他開始擴大創口,將創口沖洗消毒,再仔細縫合胸膜和肋間肌分層,然後結節縫合皮膚。

  結節縫合需要較多時間,較多縫線。

  他做手術向來以快狠准著稱,用一根縫線穿過兩側創緣打結時,動作迅捷,每針距離勻稱,創緣、創壁互相均勻對合,不讓創傷深部留有死腔、積血或積液。

  但這次,余因發現他有點不對勁。他的手部動作,明顯比平時遲緩。過去每個動作如行雲流水,此刻只有滯重陰沉的雲,凝結成冰的水,恰似他現在沉沉的神情。

  「你可以嗎?」余因問。

  「沒事。」一滴汗從額前滴落,助手馬上為苟嵐擦掉汗水。他努力將苗江的臉從他腦中擠出去,繼續專注於眼前這一片血肉。

  助理協助他,以外用繃帶紮緊傷口。他喊道:「抽出胸膜腔內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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