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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良的咳嗽聲適時響起,雲澹將荀肆推遠一些:「去吧,別讓你阿大擔心。明晚連夜開拔,往後數月還望荀將軍照拂。」

  荀肆點頭朝外跑,到了門口又幾步跑回來跳到雲澹身上,手環著他脖頸,在他肩頭狠狠下了牙。雲澹疼的嘶一聲,聽到外頭荀良又咳嗽一聲,忙收了音生生忍著。只是手臂忍不住收的更緊,將荀肆揉進他身體一般,在她耳邊低聲求饒:「荀肆,別鬧,我受不住。」

  荀肆這一口咬下去,終於將心頭那股子躁動趕了出去,頭窩在他頸邊:「再抱緊些,雲澹。」雲澹順了她心意,轉過身去將她抵在牆上,微光之中去看她眼:「再等等好不好?等大獲全勝,我光明正大娶你,成親那日好好要你。」

  「我不離開隴原。」

  「你不必離開隴原,我每年來看你。你只管如穆宴溪宋為那般,按你的想法去過活,做大義第一女將軍,馳騁沙場,鎮守邊疆。我便是春歸和陳大,日日守著你盼著你,得著機會就來看你,一輩子心中只有你。好麼?」

  荀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這哭聲來的又急又猛,將雲澹嚇到了,忙放下她去捧她臉,口中道歉:「我說錯話了是麼?你別哭,不願嫁就不嫁,不想見我就不見我好麼?」

  荀肆不理他,只拉過他的衣袖蓋著自己的臉,哭的昏天暗地。她哭了,屋外的荀良卻不咳嗽了,在院中站了會兒,轉身回了書房。

  荀夫人幫他拍身上的寒氣,問道:「不是說去看著肆兒?怎麼自己回來了?」

  荀良冷哼一聲:「不管了!隨他二人去!」

  「怎麼就不管了?」

  「管不了。」荀良站在屋外,只隱約聽到幾句,但能料定雲澹說了漂亮話,不然荀肆不會哭成那樣。

  雲澹的確講了很好聽的話,是荀肆這輩子聽過最動聽的。令粗枝大葉的荀肆哭了便收不住,在他懷中抽泣許久方停下來。

  月光灑進窗,二人就那樣靜靜抱著,荀肆從來都不是那樣知情知趣的女子,卻也覺得這一刻太好。

  「我想與你出門看月亮。」她輕輕說道。

  「一輪彎月牙。好在今年的正月圓月,我們可以在路上看。」雲澹說完回身拿了一件衣裳幫她穿上,而後拉著她的手出門。院內靜悄悄的,臘梅和桃花的香氣混在一起,令人沉醉。他們爬上屋頂,靠在一起,哆哆嗦嗦賞月。

  到下一個晚上,二人安安靜靜出城奔了軍營。

  一夜之間,大義鐵軍傾巢出動。兵分三路,荀肆雲澹在左路,堵截西涼,與穆家軍形成合圍之勢,將西涼按在袋子裡打;荀良帶隊中路,攔截北敕援兵;宋為嚴寒帶隊右路,包抄北都邊線。

  待天亮之時,荀肆和雲澹已上了蘭赫山。

  蘭赫山上奇冷無比。雲澹從前並未經過這樣的寒冷,在甲冑之內套了一身獸皮,這才緩過來。荀肆倒是不怕冷,只是她來了月事,一直腹痛。

  雲澹卻不勸她。

  只在休整之時將她拉到一旁無人處,要她脫下甲冑,在她腹部放了一個暖水袋。荀肆眼睛睜大,欲開口問他,卻聽他說道:「你的日子我記得。」

  荀肆紅了臉,輕輕推開他:「別鬧。」

  「嗯…待下次休整,再為你換。」雲澹也不與她拌嘴,只這樣叮囑。

  「要與大家表明你的身份嗎?定西去開尿,聽到有人在猜跟在我身邊的人是誰,說從前未見過,名冊中也沒有。」

  雲澹搖頭:「安心打仗。若知曉我的身份,都只顧著護駕,仗沒法打了。」

  「那…總不能說你是我養的面首…」

  雲澹幽幽看她一眼:「你試試看。」

  荀肆嗤嗤笑出聲,趁人不備在他唇上輕啄一口:「該開拔啦!」

  第84章 我寄人間雪滿頭(十二)  正文完

  引歌聽到屋內窸窸窣窣響動, 是韓城起了的聲音。

  「您要走了?」她輕聲問道。

  「是。」韓城答道。他回身看了眼引歌,她雙手裹著衣裳坐在昏暗之中, 本就瘦弱之人被暗光噬掉了一層輪廓,只剩細細一條。他有心想再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向她點點頭。

  「您保重。」引歌的聲音很輕,輕到落進韓城耳中似一句囈語。

  他走進月色中,小院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又吱呀一聲關了,一切歸復平靜。引歌坐在那裡靜靜聽了會兒,他的腳步聲徹底沒了, 這才緩慢起身。

  她來的時候身無一物,這會兒仔細看看,倒也沒什麼可帶走的。不, 她不再是賤民了。

  她掌了一盞小燈坐於桌前, 一支筆握了良久終於落筆, 是寫給韓城:「別放在心上。引歌。」

  引歌要走了。

  她要去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日復一日在她的夢中。她睡在烏篷船里,烏篷船飄在碧綠的河面上, 阿婆緩慢搖著船槳, 口中唱著一曲悠長小調。那個地方她以為此生回不去了。

  她出了門,走進夜色中。

  這些日子, 隴原的街巷早已長在她心中,手邊是誰家的院門,街角又長著一株什麼樣的樹, 哪家的女子早起梳妝,她都知曉的清清楚楚。她緩步走出隴原城,對著那扇破敗的城門, 深深鞠了一躬,而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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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那棵禿樹上掛著一隻羊。

  一隻被放了血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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