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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男人的執行力強得可怕。

  說定的事情,就真的會去做,毫不拖延。

  這種事情,看起來很輕鬆,其實很累人。

  不僅要花大力氣把那些潮濕的木頭打磨成形,還要用釘子和麻繩固定好,才能防止家禽通過縫隙逃散。

  不僅是個粗活,更是個巧活。

  江小瑜也起了個大早。

  她揉著睡眼,走出房門。

  便看到他只穿了一件耐髒的黑色單衣,挽起袖口,露出一截潔白的手臂來。

  在整個黃綠相間的荒野上站著,成了唯一的一抹暗色。

  整個上午,江小瑜就看著他在鬆軟的泥土上打打鑿鑿。沒多久便不耐煩了,自個兒尋了個陰涼的位置躺著,曬曬太陽,感受一下歲月靜好。

  偶爾搭把手,幫他找鉗子或者螺絲刀等工具。

  等到她回過神來,再扭頭看過去,一排堅固的籬笆牆已經圍了起來。

  一項浩然的工程接近完工。

  李邇站在結構嚴密的雞場中間,身形挺拔,他雙眸若有所思地看著周邊的一切,仿佛在做最後的修正計算。

  白皙的臉上沾染了一些灰塵,幾綹黑髮垂在額間,水珠晶瑩剔透。

  他身後是已經搭建好的低矮小屋。鋪就軟軟的棉墊和雜草,在冬日顯得格外避風且溫暖。小屋正對著大木屋的門,尺寸都是精心設計過的,迷你可愛,卻不會令人覺得狹□□仄,方便主人投餵飼料清理場地。

  能一個人幹完這樣的工程,簡直就是一個把生活精確到毫米的數學家。

  這樣的活兒,恐怕連很多建築學家也幹不了。

  他們也就只會在辦公室里畫畫圖紙。

  但李邇的圖紙,就在心裡。

  江小瑜心裡的崇拜感油然而生。

  忍不住誇他:「真是太厲害了。」

  想了想,又道:「你要是沒入那一行,應該還是有機會當個學霸的。」

  雖是調侃,話里話外卻不無惋惜。

  是啊,要是他是個正常人家的孩子,此時又怎麼會在這裡。

  無依無靠,凡事都要親力親為。

  年輕的時候尚且還可以靠自己,那老了以後呢?

  誰來照顧他呢?

  江小瑜忘記了一個事實。

  殺手的壽命極短。

  他們是在極端條件下訓練出的武器。

  武器很容易生鏽,壞掉了,大不了扔掉,換新的。

  換句話說,這樣的人,是沒有未來的。

  幾十年以後的生活,談起來太過遙遠。

  江小瑜還沉浸在惋惜中,只覺越來越悲哀。

  卻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

  她在幹什麼?同情他嗎?

  她又忘了,他這個人最不需要別人同情。

  一個連生病都要強撐著的人,一個連睡夢中都會隨時睜開眼睛的人,只相信自己。

  同情是一種侮辱。

  她惴惴不安地看向李邇。

  他只是站在湛藍的天空下,沉默。

  遠方有秋雁飛過,風聲鶴唳,長空萬里。北方刮來的風略帶涼意,太陽高懸,依舊抵擋不住寒冬的侵蝕。

  「事已至此,也不必再說一些虛無縹緲的事情。」

  李邇道。

  他倒罕見地沒有生氣,空氣中仿佛只剩下他極為清淺的呼吸。

  語調平平,仿佛在陳述一個再坦然不過的事實。

  江小瑜擺擺手:「我知道的啦。那就挑點兒不虛無縹緲的事情講——要不咱今晚晚飯加個肉?犒勞你今天的付出。」

  李邇看著她,臉色柔和了一點。

  他把雞鴨趕到了籬笆裡面。

  幾隻母雞很快尋到了自己的新窩,衝進去以後就再也沒出來過,對這個新家非常滿意。

  而剩下的兔子就躲在柴火邊,那隻體型碩大的兔子眾星拱月,它還在吃,不停地吃。

  江小瑜眼尖,三步並作兩步彎腰從窩裡掏出個圓潤溫熱的東西。

  「你快看!我們的雞!下蛋了!」

  江小瑜嚎了一嗓子,尾音上揚,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這是她第一回 遇到剛下蛋的雞。那隻白色斑點的小母雞很爭氣,在這兒住了沒多久,就下了好幾個蛋。蛋殼才剛成型,摸著溫溫軟軟,裡面孕育著萌動的新生命。

  江小瑜像是得到了不得的珍寶一樣,邀功一樣跑到李邇面前,舉起來給他看:「你以前肯定也沒見過吧!軟殼的雞蛋哎!」

  李邇靜靜看著,目光專注而認真,「沒見過。」

  江小瑜有點得意,「就知道你沒見過。沒在村里住過的小孩怎麼可能見過這種土雞蛋呢。」

  李邇:「嗯。留著煮了吃吧。」

  江小瑜忙道:「那可不行。可不是什麼雞蛋都能吃得的。」她一副「幸好我見多識廣」的樣子,瞥了李邇木然的表情一眼,這才繼續解釋,「在我們老家,這種軟雞蛋又叫忘蛋,意思是雞下蛋的時候忘記帶殼了。小孩子不能吃的,吃了記性會不好。」

  李邇「哦」了一聲,像是起了興趣,挑了挑眉,「都是什麼歪門邪道的理論?」

  江小瑜嘿嘿一笑:「民間流傳的說法罷了,就當長個見識,聽一聽就好,別當真。」她還特意強調了一下,「我們要相信科學,破除封建迷信。」

  李邇忽然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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