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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安領著幾個十來歲的男童,在廊下站定。見這對峙情形,絲毫未驚,微微垂下眼:「殿下,孩子給您找來了。殿下方才擔心玉璽太重,他們捧不動,奴才這就取了玉璽來給他們試試。」

  姬昱看常安陡見對峙情形卻絲毫不驚時,便覺察不妙。聽見這話,更是臉色一變:「常安!」

  玉璽此等至關重要之物,豈能在這等節骨眼上拿出來。

  常安卻似渾然未聞,徑直向殿內走去。

  姬昱忽然著急,大叫:「常安,天下人都能叛我。你不能,你別忘了,父皇可是被你一碗藥親手毒殺的。」

  常安頓住步子。須臾,忽地就地跪下來,向殿內磕了三個頭,徐徐道:「陛下其實知道那碗是毒藥,是他自己堅持…要喝的……」聲音已然喑啞,似粗瓷划過地面。

  「你胡說!」姬昱聞言渾身一震,面目忽然變得猙獰:「你胡說!你聽聽,這話多麼荒唐,誰會信你!」

  常安默然不語,任由他失態怒嚎。良久,方啞聲道:「陛下臨終前還留下了一封遺信和兩份詔書。」

  「詔書?!什麼詔書!你少信口雌黃,我治你凌遲死罪!」

  常安自袖中緩緩取出一卷黃帛:「陛下生前道,『老三幹了許多錯事,但終究是朕與阿梧的孩兒,朕愧對阿梧,沒能護全這個孩子,這就下去向她賠罪……朕將這詔書交給你,你記著,昱兒若是放過寧兒,便說明他的心仍未狠絕,做帝王的,狠心固是必要,但心底仍要有一絲慈念——倘是如此,你便將這封詔書給他;否則……』」

  姬昱聽到這裡,握劍的指節捏的發白,微抖之下,蘇晏頸側剎那一道血痕。懷璧見到那血,眉心一擰,忍不住叫:「蘇晏……」

  「別動,不然我立刻殺了他!」姬昱道。

  懷璧怒視姬昱,眼底凝起寒光,但投鼠忌器,依言未動。

  姬昱不肯再聽常安「否則」後面的話,怒極之下,反而頭腦清明下來,冷笑出聲:「就算你有詔書又如何,這整個京城已在我囊中……你、你們,過了今夜,都會死……蘇大人,幾時了?方才問你的問題,想明白了嗎?」

  蘇晏緩緩抬目,眺望天邊。片時,道:「卯時三刻了。動手吧。」

  「好。」

  蘇晏話落,姬昱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聽懷璧朗聲應了個「好」,取出一個鳴鏑,射到空中。

  鳴鏑聲響,朱雀門外忽然一陣騷動。

  姬昱還在錯愕之中,便聽轟然一聲,那扇厚重的朱門被忽然撞開,一列整齊的甲兵列隊沖入殿前廣場。

  待姬昱看清那領頭的人,臉色猝然一變。

  那人站在階下,仰面向上,行軍十數年的風霜亦磨不去他的劍眉星目、俊逸軒朗。

  「表哥,你不是……」

  與他並肩而立的是南軍都尉秦放。

  兩軍列陣完畢,向左右讓開一條道。自那條道上走來一個戎裝女子,英姿勃發之下亦見雍容,正是昭陽公主。

  「五姐,你、你們……為什麼?」

  「殿下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懷璧笑道:「『趙磬之箭,在毫釐之間。』神射手趙磬想讓人傷幾分,就讓人傷幾分……」

  「不可能……那日表哥硬闖公主府,公主府中藏著三嫂和姬寧……五姐…昭陽她不可能手下留情!」

  「若是不知道,公主以為段大哥要謀害王妃與小殿下的性命,為了保住他二人,當然不會手下留情,可……若是公主事先早知這是個陰謀呢?」懷璧道,不由將眸光投向蘇晏:「蘇晏,這是你第幾回騙我了?」雖說是質問的口氣,但眼望階下諸將,感受著此刻局勢剎那逆轉的輕鬆,她唇畔不由添了一抹笑,隱隱有一種與有榮焉的得色。

  蘇晏垂眸,認真道:「未事先告知,算不得騙。」

  懷璧「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日她當真以為段大哥受了重傷,心焦如焚,沒想到竟又是這廝的算計!

  昨夜她在營中看到端坐帳中的段大哥,還以為是自己瞎了眼。山生這才道:「段將軍受的傷不重,只是流了些血,看著猙獰……趙磬的箭上抹了毒藥,能造成氣衰之效,而那一箭也恰好射在心畔,醫官也看不出區別……」

  「你為何不早跟我說!」

  「蘇大人說,將軍性子執拗,不見到段將軍本人,斷不會相信小的的鬼話。」

  懷璧捫心自問——這廝倒是挺了解自己……不對!「你們蘇大人說我性子執拗了?!」

  山生被懷璧的惡形惡狀嚇的連連後退,忙訕笑著彌補:「蘇、蘇大人說的是將軍為人堅韌不拔聰穎敏銳機智善察實事求是……」看著懷璧仍不罷休的眼神,已有些語無倫次:「……溫、溫柔……」

  「溫柔?」

  「……溫、溫柔之人多無趣…」山生連忙改口:「蘇大人說,他就喜歡將軍這樣有氣勢有威嚴的!」

  懷璧聽到這句,明知他是胡謅,臉色還是不覺一紅。幾天前那個猝不及防的吻毫無防備地竄入腦中,伴著一起的,還有瓦當那句「我家少爺喜歡的是你!只喜歡你!」

  好一會,搖了搖頭,才將那點莫名湧上來的熱意驅散。正色道:「說!蘇晏讓你憋到現在才說到底是因為什麼!」

  山生避開她兇惡的目光,囁嚅道:「蘇大人說,此刻宮中有、有些危險……若是早說了,將軍定會不管不顧進宮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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