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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急,伸手去捧那花兒。
可是那花兒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嫌惡他任何的碰觸。
在他觸到花瓣的那一瞬間,整朵花便化為飛灰,往天地間散去,再不見蹤跡。
就好似世界上從來未曾有過這朵花。
他大痛,繼而大怒,引冥火燒了整座魔宮。
僕從看他跪倒在地,以手摳自己喉嚨,卻無人敢上前勸阻。
他要把那顆金丹從自己身體裡剖出來。
可是他服用了她化成的金丹,也擁有了她的自愈體質,甚至更強大。
利刃破開他的胸腹,不等看清裡面的心肝,軀體便已經自愈,入刀之處光滑平整像是從未被切開過。
他只能承受痛苦,承受憤怒,卻無法求得死亡。
他想,這就是藍霓裳給他的報復。
他曾以為,日夜煎熬,便是他無窮生命里的全部。
可是現在,他再一次抱住了她。
他再一次望見她的面容。
那眉眼,他曾在夢中描畫過無數次。
那紅唇,他曾在夢中肖想了無數次。
墨孤煙如被蠱惑,望著懷中的藍霓裳,忍不住低下頭去,離他日思夜想的美麗面容,越來越近。
近到仿佛可以輕輕一觸……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把他打醒了。
藍霓裳明眸怒睜,運起靈力,掙開了墨孤煙的手臂,一抬手就把他臉打偏過去。
她怒道:「此前只覺得你是個狗脾氣,沒想到還是個臭流氓!」又道:「這都是些什麼破事兒,以後北斗宮要加強思想品德教育了!」
墨孤煙被她打得偏過頭去,好半響沒有動作。
藍霓裳瞪著他,心道,這魔草善於蠱惑人心,這傢伙靈力低微,抵擋不住,卻也不能怪他。她這一巴掌運起了靈力,恐怕要打落他幾顆牙齒。
「喂,你說話啊!」藍霓裳叫道。
墨孤煙終於轉過臉來,復又望向女孩,舔了舔被打出血的嘴角,低低笑起來。
藍霓裳驚了,「你怎麼了?」被打了還笑?
墨孤煙俯身,把完好的那半張貼臉到她掌心,眼角上挑,少年的眸中水潤黑亮,望著她笑道:「師姐解氣了麼?要不要再來一巴掌?」
藍霓裳像是被蠍子蟄了一樣,縮手避開了他的臉頰,瞪著他,一時分不清這話是真心還是諷刺。
墨孤煙看著她躲避的動作,胸中一痛,眸中光彩黯淡下去。
她向來如此,毫不掩飾對他的嫌惡。
他默默站直了身體。
藍霓裳瞪著他,道:「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墨孤煙心裡一片混沌。
孤身追尋了千年,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將她嵌入骨血之中,叫她一步都不能離開;他最想做的,就是將她的眼睛捆在自己身上,叫她再也不能看見別人;他最想做的,就是在她身上施下所有的禁制,叫她再也無法消失。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說,也不能做。
他知道她有多嫌惡他,也知道她能有多麼絕情狠毒。
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換得重來的機會。
他還能以師弟的身份,陪伴在她身邊。
這已經足夠好了。
他不該再有奢求,以防重蹈覆轍。
這樣就好。
還能陪在她身邊。
他感到心酸,卻又喜悅。
墨孤煙終於找回了理智,咳嗽一聲,目露迷惑,掩飾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藍霓裳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這魔草有蠱惑人心的作用。你靈力低微,抵擋不住。」她給他施了個清心咒,沒說的是,恐怕還是她這具身體那個百媚之體的設定,叫人把持不住。
墨孤煙低頭聽她說話,只覺能再聽到她的聲音,每個字都叫人喜悅。
可若是重生前此時的他,只聽到「靈力低微」這四個字,恐怕就要覺得是藍霓裳瞧不起他,又滿腹憤怒。
此刻聽藍霓裳解釋過,墨孤煙卻只是點頭,乖乖道:「原來如此。若不是師姐解釋,我竟都不懂的。」
藍霓裳一噎,只覺這傢伙行事越來越詭異。
以他那狗脾氣,竟然會有這樣乖巧的回答,簡直叫人懷疑他是別人假扮的。
藍霓裳冷臉道:「你好好說話!」
墨孤煙:……我一個魔尊如此乖巧,還要怎麼好好說話?
想歸想,墨孤煙仍是唇角一彎,柔聲道:「好。」
藍霓裳只覺詭異至極,忍不住伸手搓了搓他被那一巴掌打腫的麵皮,確認還是原來的人,不是誰戴了□□。
墨孤煙傷處被碰,疼的「嘶」了一聲,可是他的眼睛亮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他想,她果然是喜歡這種溫潤的人。
他乖巧了兩句,她便願意伸手摸他了。
如果這樣便能換來她的親近接納,那他就是偽裝一輩子又何妨。
墨孤煙下定了決心。
忽然,不遠處黑暗中,有人聲傳來。
「吉光師弟!」
「吉光師弟!」
又有人在喚。
「菡萏師姐!溫宴師兄!」
聽起來,像是溫宴、菡萏與李吉光三人也落入了這枯死的花樹之中,而且不知怎的失散了,正在互相尋找。
「走,過去看看。」藍霓裳示意墨孤煙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