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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何出此言?」戶綰狐疑道。

  「我只是有一些猜測,若要確保未出世的孩子陰屬命格,則當在產婦臨盆前擇陰日陰時強行引產,無論用外力或湯藥,均容易致使產婦死亡。若百里彌音的出生如我猜測一般,那麼她的生辰大抵是她母親的祭日了。而陰盛則陽損,全陰命格克父克夫,想必她的父親亦英年早逝了罷。她可出閣了?」

  「她......母親難產而死,或許只是巧合罷,而她父親依然健在,正是布農族宗主百里南。以前曾聽她說身為布農族祭司終身不事嫁娶,因而不曾許人。」戶綰雖不願意贊同衛封的看法,卻心有戚戚。自衛封來了鰷山後,東一角西一角一點點揭開百里彌音暗藏的面紗,令戶綰覺得自己對百里彌音知之甚少。那與她廝磨的三年光陰,竟不曾看清她身上藏匿著什麼秘密,至今形同陌路了方覺面紗厚重。

  「這更說不通了,若說她乃天命所為陰屬命格,生母非異常死亡不足為奇,然按理說生父定難逃一死的,怎會至今安在。」衛封擰眉沉思終不得解,心中的疑惑如同雪球越滾越大。他不解命硬的百里南,不解百里十代陰命守冥祭司,更不解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父母寧願喪命亦要生一個陰命的孩子,據他所知,陰命並非好命格。

  兩人各懷心事離開偏廳,一前一後出了宗祠。熏煙持續不斷,遮天蔽日,如今看來不過掩人耳目,權衡下將駭人聽聞的金蛭蠱冠以瘟疫之名,雖同樣會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卻不至陰邪蠱患那般令人恐懼無度。

  微風捲起輕煙扶搖而上,飄飄蕩蕩沒有方向,戶綰無聲看著這方渾沌天地,一不留神翻開了久遠的記憶,漸漸在瀰漫的煙霧裡清晰。

  當年熏煙繚繞的盤草堂後院,百里彌音手忙腳亂往灶口添柴禾,瞅著只現濃煙不見火苗的灶門,頗為懊惱。嘆道:「萬沒想到生個火竟如此玄妙,我倒小瞧了,執意要幫你烘藥,眼下卻成了搗亂的一把好手,看來我八字註定下不得廚房,做不了羹湯。」

  「生個火亦諸多感慨,還關乎八字了,若非你那不可婚嫁的祭司身份罩著你,那這八字不好的怕是你夫家罷。」戶綰忍俊不禁。

  「綰兒多慮了,若非祭司這身份囚著我,我定擄你浪跡天涯,兩人一馬四海為家,四季要你為我做羹湯,哪能去禍害他人。」百里彌音上揚的唇角寫滿戲謔,深邃的眼眸卻流露著疲憊與落寞,在氤氳的青煙里如浮光掠影,看不真切。

  戶綰嫣然一笑,含羞帶怯嗔道:「誰要給地痞流氓做羹湯了。」

  第6章 渡魂歸宗

  遠處傳來悲慟的哀嚎,猛然將戶綰托回現實。透過朦朧煙霧眺望去,引魂白幡飄搖,漫天黃紙若隱若現,悽愴徒生。喪殯儀仗隊伍前後十來人,一行麻服孝披簇擁著四抬黑漆棺材跋路蹣跚前行,而抬棺之人卻步履輕鬆自如。

  衛封見狀,撇撇嘴嘀咕道:「綰兒,我就說布農族人不講究吧,你瞧那四個抬靈棺的壯漢,步伐凌亂不一,極不沉穩,絲毫不懼顛著棺內遺體。都說死者為大嘛,這要落在白沙鎮的喪葬習俗里,可謂對死者大不敬了。」

  此時戶綰已知悉金蛭蠱一事,早料想到棺內並無遺體,只是衣冠罷。方才出來時被宗祠偏廳的靈位絆住心思,一時沒來得及向衛封說起廂房內發生的事情。她掃了眼周遭,見近前無人,這才一五一十輕聲向衛封道出原委。

  衛封聞言,面上驚駭之色顯露無疑。他自小與青雲觀眾閣弟子為伴,奇聞佚事鬼談怪論沒少涉獵,卻不曾親眼目睹過。鰷山真是厚待他,第一次來揀了一個師妹,第二次來,靶場的雷池陣讓他大開眼界,歃月凼的宗祠讓他大漲見識,卻都沒有金蛭蠱來得這般震撼。戶綰話音未落,他已然心急火燎折返宗祠,宛如愛看熱鬧的好事之人。

  戶綰欲離開,才恍然覺醒不論洛城或歃月凼,自己已無處可去,亦不知師父在何處安頓。在門前躊躇再三,只得決定折身回宗祠,與他們會合。

  穿過拱門,一眼看到院中架著的柴堆火勢兇猛,一干人靠在牆根下屏住呼吸默默聽著乾柴噼里啪啦的嗚咽,如喪考妣。百里彌音纖長而指節分明的手握著火把,站在柴堆前一動不動,挺拔的背影掩映在熊熊烈火中,甚是邪魅狂傲。

  須臾,只見沖天的火光漸漸收斂,轉而變成深幽的藍焰在柴堆上跳躍。與此同時從中傳來古怪的嘶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令人寒毛直豎,生怕火焰即刻將化身巨蟒,朝眾生吐著殷紅的蛇信子。

  牆根處眾人不約而同紛紛自拱門退出,昌池道人特地經過戶綰身前,不由分說把不明所以的戶綰一同攆了出來。戶綰被師父推搡而出,愕然回頭,但見火場中除了百里彌音之外,已空無一人。雖不知大家何故突然退避三舍,然而見百里彌音如入定般紋絲不動,戶綰竟覺心急如焚,不由提醒道:「師父,她還沒出來,祭司她怎不出來?她還在裡頭做甚?」

  「待患者腔膛內的金蛭蠱盡數燒焦,其所散發的惡臭刺鼻難忍,她也呆不住的,馬上便出來了。」昌池道人回答道。

  戶綰得知僅是惡臭難耐,並非處境危險,當下才放下心來,不再言語。衛封掃了眼戶綰,若有所思。他認識戶綰七年,深知她處事素來端持淡寡從容的態度,方才急切的語氣倒是頭一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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