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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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恭人後背,枕褥都被汗浸透了,好像有許多蟲子從她的腿開始向全身各處爬去,窸窸窣窣沿著她的經脈擴散到全身,來到她的胸口啃食她的心,讓她疼得幾乎喘不過氣。

  「恭人,藥,藥來了。」

  下人端了藥上前,白恭人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不知吃了多少藥,卻全然沒有一點的用處。

  看著送藥的下人,她的怒火就衝上頭:「滾開,都是群廢物,真人的藥呢?怎麼還沒找到?」

  「沒了,」管事媽媽戰戰兢兢地道,「上次您吃的就是最後的一點點。」

  白恭人眼睛通紅:「讓人去找真人。」

  管事媽媽道:「真人出京去了,走了許久,恭人……您……您忘了嗎?」

  她沒忘,但她真的要熬不下去了,白恭人眼淚鼻涕齊流,恨不得立即去死。

  「要不然讓人去尋老爺,」管事媽媽輕聲道,「讓老爺想想法子。」

  「誰也不准去,」白恭人聽到這話,表情猙獰起來,「老爺回來了也不要讓他進門。」她不能讓老爺看到她這般模樣。

  「宮人,淡巴菰拿來了,您先再用點淡巴菰。」下人快步走進來。

  曬乾的淡巴菰包好用火點燃,管事媽媽深深地吸一口,然後經由一根玉管吹入白恭人口中。

  白恭人深深地一口氣,淡巴菰的煙氣在身體裡散開,似是讓她一時忘記了痛楚,白恭人伸出了手,示意管事媽媽繼續,要不是哥哥弄到了這些東西,她可能早就沒了命。

  好半晌白恭人焦躁的情緒才平穩了一些,管事立即又吩咐郎中來看症。

  幾個郎中一起被請進了白恭人的住處。

  顧明珠從柳蘇手中接過藥箱也要走進去。

  「怎麼不將頭上的帷帽取下來?」袁家管事媽媽上前詢問。

  柳蘇立即道:「我師父生來臉上有胎記,加上採藥時受了重傷,面目被毀,恐怕嚇到旁人,這才戴著帷帽。」

  柳蘇說著,顧明珠輕輕撩開了面上的紗羅,袁家管事媽媽正好看過去。

  只見那婆子臉上一片血紅,上面仿佛還長了許多珍珠大小的疙瘩,雖然那婆子站在暗處,管事媽媽並不能看得很清楚,但這樣一瞥已經讓人皺起眉頭,立即揮了揮手:「戴上吧。」這個模樣真是要衝撞了恭人。

  管事媽媽示意讓下人撩開了帘子。

  顧明珠踏進了門,屋子裡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

  緊接著,幔帳後傳來白恭人咳嗽聲,管事媽媽捧著一桿玉管走了出來,玉管的一段還冒著絲絲煙氣。

  看著那杆玉管,顧明珠若有所思。

  顧明珠知道南方有種藥材叫淡巴菰可以祛濕,但用起來很奇怪,需要點燃藥材,用玉管吞食燒起的煙氣。

  他們在太原府時,藏匿失竊庫銀的莊子上就種著淡巴菰,這種淡巴菰在北方並不常見,周二太太也說過這東西十分昂貴,周家買下莊子,除了因為那莊子離林太夫人的莊子很近,而且莊子上種過淡巴菰,周二老爺家也想種這些東西來賣。

  那玉管一頭內可見有些泛黃,顯然已經用了許久,白恭人是用這東西來治病?看那管事媽媽眉頭緊鎖,顯然這東西並不見得有多大的效用,否則袁家也不會請這麼多郎中上門,甚至連她這般名不見經傳的醫婆也一併招來。

  郎中上前詢問病症。

  「我們恭人的腿是摔壞的,就問你們可知曉如同止痛?」

  「用針或許能有效用。」

  「用過了。」

  「藥浴呢?」

  「也用過了。」

  「沒有任何效用?」

  郎中們議論紛紛,輪流上前去診脈,然後又退下來冥思苦想。

  「到你了。」袁家管事看向顧明珠淡淡地道,顯然沒有對醫婆抱有任何希望。

  顧明珠走到白恭人床前,伸手撩開了帳子,果然帳子裡的煙氣味道更濃,顧明珠向白恭人臉上看去,白恭人面容消瘦,眼窩發黑,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被吸走了精氣。

  顧明珠再向白恭人腿上看去,顧明珠掀開蓋在白恭人腿上的薄被,兩條腿皮肉乾癟,只剩下了兩根腿骨。

  顧明珠見過許多摔傷的病患,要麼是摔壞了腰骨,腿上沒有了知覺,要麼是骨頭碎了,傷處扭曲變形。

  白恭人卻不同,腿受傷多年還能感覺到疼痛,兩條腿的膝蓋處有不少刀傷,像是被反覆切割過,刀口平整,邊緣又被縫過的痕跡,應是外科郎中的手筆。

  來之前她已經讓柳蘇打聽過白恭人的病情,白恭人受過傷後開始還能走動,後來愈發嚴重,這麼看來袁家請過外科郎中前來醫治,到底是傷得太重,還是醫治不當造成如今的情形?

  顧明珠伸手去觸摸白恭人的腿骨,因她是女眷,旁邊的管事媽媽沒有阻止。

  顧明珠反覆查看之後,再次看向白恭人,白恭人折騰了一整日早就沒了力氣,趁著方才那煙氣的效用,半閉著眼睛休息。

  顧明珠向管事比了比嘴,醫者望聞問切都要看病患的舌苔、舌象。

  袁家管事沒料到這醫婆還是個啞巴,試探著低聲喚白恭人:「恭人……」

  白恭人卻不理不睬。

  顧明珠怎麼能錯過任何一個探查消息的機會,好不容易遇到白恭人發病,定要仔細看清楚。

  顧明珠像是要再仔細查看白恭人的腿傷,向白恭人靠近了幾分,然後悄悄地掀開了臉上的紗羅。

  白恭人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半張鮮紅的臉龐出現在她面前,她立即驚呼一聲:「你……阿嬋……來……來人……」

  白恭人掙紮起來,上身和屁股扭動,驚慌中仿佛要從床上掉落下去,管事媽媽急忙上前:「恭人您怎麼了?她不是阿嬋,她是來給您看症的醫婆,這醫婆臉上有塊紅色的胎記,是不是因此嚇到了恭人。」

  管事媽媽見那醫婆還站在那裡,不禁皺眉斥責:「還不退下。」

  顧明珠本意是讓白恭人驚呼出聲,她藉機看白恭人的口舌,方才袁家管事捧出的玉管上有煙燻的痕跡,若白恭人用這種淡巴菰久了齒上該會留有痕跡。

  果不其然白恭人牙齒發黃髮黑,張開嘴就呼出一股陳舊的臭味兒。

  袁家根基不深,作為僉都御史奉銀不多,怎能常年用這樣的草藥,而且淡巴菰只有祛濕的效用,為何能治白恭人的病?

  白恭人嘴裡的阿嬋又是誰?難不成方才白恭人將她臉上的紅色「胎記」看成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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