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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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九看過去,拉著三爺的人竟然是顧大小姐。

  今天這是怎麼了?

  早就變得老成自持的三爺編起了草兔子,委實讓他有些猝不及防,在旁邊痴痴傻傻地觀看了半天。

  正想要上前問問三爺到底是何意?三爺就站起來,身體歪歪斜斜地倒在了石桌旁。

  那個痴痴傻傻的顧大小姐竟然在關鍵時刻扶住了三爺。

  一個奇怪,兩個匪夷所思。

  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是他傻,是委實沒有什麼蹊蹺。

  初九接過魏元諶,顧明珠還愣在那裡,仿佛方才的攙扶完全都是誤打誤撞。

  初九眨了眨眼睛,可能是他想得太多,顧大小姐方才完全是湊巧了。

  人就不該思量太多,否則會變成笨雞仔。

  林夫人正好趕過來,見到這一幕頓時臉色一變:「這是怎麼了?」

  「勞煩夫人,」初九立即看向林夫人,「騰出一間客房讓我家三爺緩緩。」

  初九還算鎮定,三爺這毛病自打從大牢里出來就有了,第一次發作時將他們嚇得魂飛魄散,幾乎將京里有名的郎中都請了來,結果只是治好了皮外傷,過段日子還會不明原因地發熱,家中從上到下都覺得三爺可能過不去這個坎了。

  就連病中的皇后娘娘都遣女官來探望三爺,帶來了不少的補品和療傷藥,給三爺吊著命,可無論用什麼藥,三爺就是吃什麼吐什麼,睜著眼睛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著,整個人瘦骨嶙峋不成樣子。

  實在是束手無策,皇后娘娘帶著魏家女眷寫了一卷卷的佛經供奉在佛前,祈求神佛保佑。

  三爺漸漸地能吃下半碗粟米粥,然後是一碗,他還記得老太太、太太如驚弓之鳥般等著消息,聽說三爺吃了東西沒吐出來,一個個都忍不住哭出聲。

  三爺從小到大聰明伶俐,性子溫潤體貼,在魏家最寶貝不過。

  大老爺沒了,三爺能活下來對魏家是個安慰。

  可這怪病就算是纏上三爺了,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找上門,以前他都能發現,這兩年三爺掩飾的太深,常常背著人自己扛過去,外面的人都以為三爺的病徹底好了。

  所以今日三爺是什麼時候開始不舒坦的,他真的沒看出來。

  林夫人吩咐人騰出了客房,初九將魏元諶攙扶著躺在床上。

  林夫人道:「這可如何是好?不如我去讓人請個郎中。」

  初九想起了孫先生,正要說話,卻看到床上的魏元諶睜開眼睛搖了搖頭。

  初九明白魏元諶的意思,轉身向林夫人稟告:「我家三爺只是累了,不用請郎中,夫人讓他在這裡歇歇,很快就會好。」等三爺行動方便時他們就會離開,若是現在強行走,就要將三爺抬回去,三爺虛弱的模樣定會被人看到,恐會有人趁虛而入。

  林夫人有些不放心,魏三爺的模樣哪裡是疲累造成的,真要出了差錯,她擔待不起,可魏三爺不肯請郎中,她也不好說什麼。

  林夫人道:「都需要些什麼?你們只管說,我立即讓管事媽媽去取。」

  初九恭敬地向林夫人行禮:「需要溫水、巾子,其他的就不用了,還請夫人囑咐家裡人一下,不要將我們三爺的事說出去。」

  「好,」林夫人立即答應,「我這就讓人去辦。」

  林夫人從客房裡出來不敢走遠,就在旁邊屋子裡坐下,顧明珠帶著寶瞳進了門。

  林夫人看著坐在軟塌上玩小竹球的珠珠,輕輕地摸了摸珠珠的頭頂。

  魏三爺剛進門的時候,林夫人看著他的臉色就有些不對,果然是身體不舒服,不過看魏家人的模樣,並沒有太過慌亂,好像知道要如何處置。

  顧明珠看了一眼寶瞳,寶瞳立即上前道:「夫人,魏三爺那是怎麼了?會不會是在莊子上受了傷?」

  「應該不是,」林夫人道,「受傷就會要郎中來瞧,就算不信任我們請的人,他們自己也會帶人來,而且也沒要傷藥,只是要了溫水和巾子……」

  說完這些林夫人仔細思量:「我在京中時就聽說,魏三爺在大牢里落下了病症,京里的名醫都說是怪病,現在看來有可能與這有關。」

  寶瞳低聲道:「魏家不是外戚嗎?怎麼魏三爺還進過大牢?」

  「還不是七年前的案子,」林夫人說到這裡,發現自己說得太多了,抬頭看向寶瞳,「不該問的事不要問。」

  寶瞳只好縮回了頭。

  「夫人,」管事媽媽進來道,「魏家人問我們家中是否有冰,可能要用處。」

  這時候用冰?林夫人皺起眉頭:「去取吧,還是要囑咐一聲,不要凍著了,會壞了身子。」他們與魏家從來不曾走動過,魏大人病在這裡,她也深不得淺不得,束手束腳不知該怎麼做。

  林夫人還是不放心,看向王媽媽:「再遣幾個手腳麻利的人進去幫忙,你跟我去找找看有什麼藥能用。」

  林夫人說著向外走去,到了門口她看向寶瞳:「照顧好大小姐,不要亂走動。」

  寶瞳應聲。

  等林夫人走了出去,顧明珠這才將竹球放在桌子上,她聽說過魏家曾捲入長公主謀反案,當時這樁案子被牽扯進去的皇親國戚不少,大多數人過了審之後都放了,魏家好像經了些波折,其中實情如何外人也不得知。

  她雖然也是長公主案入獄,但皇親國戚不會與她們這些人關在一處,她在大牢里也就沒聽說過有關魏家的事。

  母親提及魏大人在大牢里落下病根,也不知到底是什麼病。

  管事會送東西去魏大人那裡,趁著這個機會她可以去探探消息。

  ……

  初九用帕子裹了冰敷在三爺腋下的舊傷上。

  「三爺,有沒有好一些。」初九低聲道。

  魏元諶額頭上都是汗珠,靜靜地躺在那裡沒有說話。

  冰化了再換一塊,挪開的時候,皮膚上留下通紅的印子。

  初九心裡有些難受,也不知道冰到底有沒有用,如果不能緩解,豈不是更加受罪。

  「三爺,不要用冰了,」初九道,「我還是讓人去抓副藥來。」

  魏元諶沒說話,初九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裡靜寂無聲,魏元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置身於何處,他好像又回到了大牢里。

  身體滾燙,一動不能動,黑暗漸漸將他整個人吞噬,不知何時才能掙脫出來。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是她。

  提著藥箱走到他身邊,蹲下身開始檢查他身上的傷口,先是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是他腋下的傷口。

  他許久沒有夢到過她,這次她是如此的清晰。

  她查看過後,仿佛就要離開,他心中忽然生出恐懼之意,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擺脫了身體的虛弱,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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