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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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鈺知道魏元諶說的話再真不過。

  大牢里刑訊犯人,既要動刀又不能讓人死去。

  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大周現在沒有誰會比魏大人更清楚。

  「再剃血肉之前,還要做些準備,」魏元諶看向初九,「那繩子先給韓大人止血。

  韓大人傷口太大,若是不止住血,恐怕很快就要暈厥。」

  韓鈺想要拒絕,他寧願讓莊子上的郎中任意動手,也不願意落在魏元諶手中,魏元諶突然出現在這裡,來者不善。

  韓鈺抬起頭想要吩咐隨從出去看看情形,他剛才為了方便郎中療傷趴伏在矮榻上,現在讓他有種被人死死壓制住的感覺。

  韓鈺身子剛剛動了動,卻被一隻手壓在了脖頸上,他的頭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韓大人小心扯開了傷口,」魏元諶道,「事急從權,在本官面前不必在意這些禮數。」

  韓鈺想要拒絕魏元諶如此的「關心」,然而在傷口和毒藥雙重折磨下,韓鈺沒有力氣反抗。

  事情不對了。

  自從他來到這莊子上之後,就開始脫離他的掌控。

  他剛剛吩咐人去府衙帶兵前來,還沒來得及問閆灝那邊的情形,就收到了「珍珠大盜」送來的東西,然後中了箭。

  箭矢上有毒,他除了療傷之外無暇做其他事,偏偏尋來的郎中不中用,光是拔箭就用了些功夫,而且遲遲不肯為他剜肉去毒。

  折騰了半晌,就聽隨從說魏元諶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傷口不再流血,韓鈺卻隱約感覺到有些異樣,那繩索綁得太緊,讓半個身體都愈發難受。

  魏元諶道:「雖然韓大人受了傷,但案子不能不審,韓大人就與我在這裡問案如何?」

  韓鈺抿了抿嘴唇,恐怕已經由不得他了:「魏大人說的是什麼案子?」

  魏元諶道:「韓大人可聽說過閆灝?」

  韓鈺點點頭:「七年前的太原府同知。」

  魏元諶淡淡地道:「我抓住了他。」

  韓鈺感覺到被繩子綁縛的地方開始疼痛,他忍不住掙紮起來。

  「韓大人聽到了沒有?」魏元諶繼續道。

  「難道,」韓鈺腦子一片混亂,渾身開始有螞蟻在爬,讓他喘不夠氣來,「帶著兇徒綁走林太夫人的人竟然是他?」

  魏元諶似是笑了一聲:「大人如何知道?」

  韓鈺聽到魏元諶的話,忽然意識到他失言了,魏元諶沒說什麼時候抓到的閆灝,他直接與林太夫人的事連在一起。

  「我,」韓鈺道,「我有些難受,魏大人先將我放開,讓我喘口氣。」

  魏元諶坐在椅子上,整理著自己身上的衣衫:「韓大人忍著些,止血本就難受,血脈斷絕,身體如同被千萬根針同時刺入,不過為了保住韓大人的性命只能如此施為。」

  原來是這樣,韓鈺咬牙,魏元諶不是在幫他止血而是在刑訊他。

  魏元諶道:「韓大人還沒回答我的問話?如何知曉閆灝就是綁走林太夫人的人?」

  「我不知道,」韓鈺的冷汗從額頭上滾落,「我只是猜測。」

  魏元諶不給韓鈺喘息的機會:「大人的猜測未免太隨意了些,有人設下此局,就是要讓我認為閆灝就是兇徒。」

  「不過可惜的得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早在畫舫時抓住了閆灝,審訊了口供,」魏元諶拂了拂衣袖,「然後我放了他,用他來引出幕後安排這一切的人,那江先生等人已經盡數被我抓獲,除了江先生等人之外,衙門裡必然還有內應,韓大人認為會是誰?」

  韓鈺的眼睛一陣緊縮,所以這是一個陷阱,他一腳踩了上去,而且在迷迷糊糊之中犯了大錯,被魏元諶抓住把柄。

  如果是在平時,他絕不會犯這樣的錯,他受了重傷又被綁縛,心臟難受地就要炸開,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魏元諶站起身走到韓鈺身邊,韓鈺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向他傾襲而來。

  魏元諶道:「韓大人何時發現的『珍珠大盜』?」

  有了閆灝的事,韓鈺一時不敢回答,思量半晌才開口:「顧家下人在莊子上發現了珍珠,我懷疑偷襲我的就是『珍珠大盜』。」他發現那箭矢和珍珠後,就將東西藏匿起來,並沒有告訴眾人他要抓的人是「珍珠大盜」,是打算抓住「珍珠大盜」後,私底下將此人除掉,現在說出來恐怕又被魏元諶揪住不放。

  魏元諶不再問韓鈺而是看向崔家下人:「查清楚了嗎?」

  崔家下人稟告:「魏大人,莊子上確實少了一張藏經箋,那紙箋是太夫人從京中帶來的。」

  魏元諶看向韓鈺:「韓大人可曾在這莊子上看到一張紙箋?」

  韓鈺忽然想到「珍珠大盜」留給他的那張字條,他下意識地去看自己的隨從,他生怕被人查到端倪,將箭頭、珍珠以及那紙箋交給隨從銷毀。

  隨從面露緊張,立即向外看去,他想要將那紙燒了,卻還沒尋到機會,暫時將東西藏匿起來。

  他的目光還沒收回來,就感覺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利落地將他的雙臂扭到了身後。

  初九鉗住那隨從不放。

  「大人,」隨從開始叫喊,「大人,小的做錯了什麼?請大人明示。」

  魏元諶沒有回話,而是低下頭去看韓鈺的傷口:「韓大人的傷口已經開始發黑,恐怕毒性入體,我讓人去將韓氏族人和韓太太請過來,萬一韓大人有個不測,我也好向他們問訊,想必她們知曉些內情。」

  「你,」韓鈺額頭青筋暴起,「你私設公堂……還用我家中女眷要挾……」

  外面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魏元諶走到窗前看過去,一群人向這邊走來。

  呂光和那些山中的民眾緊緊地跟在陸慎之身後,人群如一條長蛇,人挨人,人扶人,人拉人,慢慢地在屋外站定。

  這些民眾大多佝僂著身子,骨瘦如柴,眼睛血紅,許多人被那些無籍流民砍傷,可他們並不在意,能夠從那黑暗的洞中爬出,已是他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突然見到光明,刺眼的光讓他們流下眼淚,但他們並沒有感覺到痛苦。

  他們依舊笑著,流下欣喜的淚水。

  現在他們來到這裡,要朝廷還他們一個公道。

  陸慎之撩開長袍跪下來:「求欽差大人為這些民眾做主。」

  他身後的民眾也紛紛下跪:「求欽差大人為我等做主。」

  聲音不大卻震徹雲霄。

  「你說的對,」魏元諶看向韓鈺,「我是要私設公堂,在這些民眾面前私設公堂,這是朝廷欠他們的,大周欠他們的。

  為了得到一個結果,你覺得我會不會像你的家人下手?可惜你就要被毒死了,不過你死之後,我也會從他們嘴裡掏出想要的答案。」

  韓鈺渾身顫抖。

  外面隱約傳來聲音:「老爺呢?老爺在哪裡?」

  「將韓太太帶去旁邊屋子,」魏元諶道,「我親自去審問。」

  魏元諶帶來的親衛應了一聲。

  「魏元諶,」韓鈺咬牙,「你就不怕假以時日有人也這樣對付你?」

  魏元諶微微一笑:「不過一死,沒什麼可怕。」

  說完魏元諶看向那被初九押住的隨從:「東西呢?取來,不要等我動手。

  在我面前想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隨從顫聲道:「我藏在林子裡了,紙箋和箭頭都在那裡。」

  ……

  顧明珠趴在窗戶上向外張望,她也不知道前面到底如何了。

  「夫人,」顧家管事稟告道,「魏大人讓人傳話,夫人可以去前面聽審。」

  顧明珠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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