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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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禎坐在值房等待親衛傳回消息。

  「侯爺,」親衛上前道,「陸大人今日沒到衙門裡來,我們避開人去陸家查看,也沒有發現陸大人的蹤跡。」

  陸慎之不見了,仔細一想也並不那麼驚奇,崔禎早就懷疑陸慎之有問題,現在果然露出了端倪。

  崔禎道:「務必要找到陸慎之,再讓人去問城門的守衛,有沒有人見到陸大人出城。」

  親衛應了一聲,立即快步走了出去。

  崔禎目光微沉,抬頭吩咐書吏:「將有關陸慎之的記檔都拿過來。」七年前的「珍珠大盜」案子讓整個太原府的官員上上下下換了個遍,陸慎之應該也不例外。

  陸慎之是怎麼又回到府衙任職的?

  「陸同知呢?」門外傳來太原府知府韓鈺的聲音,「真是愈發不成樣子,府衙這麼忙他卻一整日不見人影。」

  韓鈺說著進了值房,看到崔禎不禁驚詫:「侯爺還在衙門。」

  崔禎將手中的案宗放下,看向韓鈺:「有件事我正好想要問大人。」

  韓鈺道:「侯爺請說。」

  崔禎緩緩地道:「當年『珍珠大盜』案陸慎之受了牽連,是誰重新將他召回衙門任職?」

  韓鈺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樁事,幾乎未加思索:「是我。」

  韓鈺似是想起了往事嘆了口氣,才接著道:「『珍珠大盜』案驚動了皇上,朝廷明令嚴辦,太原府的官員幾乎都被撤職,我來到任上查看案宗發現許多官員是無辜受害,於是上奏朝廷重新啟用他們。」

  說完這話,韓鈺有些奇怪:「陸慎之在任上一直恪盡職守,除了……唉……」

  崔禎皺眉:「除了什麼?」

  「最近的盜匪案,」韓鈺道,「不過這也怪不得他,那些盜匪委實太過狡猾,陸慎之一直帶著人四處搜捕,也算盡心盡力了。」

  韓鈺說完起身道:「我還要去處置文書,先行一步。」

  崔禎起身還禮,眼看著韓鈺就要離開,親衛快步走進屋子低聲稟告:「人沒找到,但城門的守正說,天黑的時候有人持陸大人發放的文書出城。」

  崔禎道:「出城人的樣貌看那清楚了嗎?」

  親衛道:「守正只看了一眼,出城的人是個絡腮鬍子,穿著衙差的衣服,遂以為是衙差有公務,沒有仔細盤查。」

  絡腮鬍子能遮住面容,崔禎看向韓鈺:「大人可知衙門中有人出城辦差?」

  「這些事都要問陸慎之,」韓鈺感覺到了異樣,「侯爺若是有疑惑,不若讓人將陸慎之找到問話。」

  如果現在還能找到人的話。

  崔禎正在思量,就有獄吏前來道:「大人,大牢里出事了,在永安巷裡抓到的犯人中,曾有一人招認出藏匿賊贓的地點,如今那人被殺了。」

  崔禎立即皺眉,韓鈺也面色大變:「怎麼回事?不是已經加派了人手在大牢中?怎麼混進去了兇徒?」

  「是看管犯人的獄卒動的手,那獄卒殺死犯人之後被我們發現,他眼見逃不脫也……自盡了,」獄吏道,「那獄卒素來辦事妥當,陸大人讓他來看管案犯也是信任他,哪料到他會這樣做。」

  韓鈺急著去大牢里看情形:「陸慎之到底在哪裡?讓他速速來見本官。」

  「大人,」韓鈺身邊的書吏道,「該不會陸大人出了事吧?」

  韓鈺整個人一凜:「出城那人呢?快去追查。」

  崔禎抬起頭看向墨黑的天空,今晚註定不太平了。

  ……

  顧明珠帶著柳蘇到了一處院子,陳婆子與她說好了會在這裡見面,至於為何不是永安巷,陳婆子定然是怕被人盯上。

  聶忱頻頻送消息來,告訴她畫舫的大概情形,她心裡也算有些思量,但這些能打聽到的消息八成都沒用,想要了解真正的內情,眼下才是最好的機會。

  「不是囑咐你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嗎?」陳婆子一把拉住顧明珠,「怎麼還是滿身藥味兒?」

  顧明珠指了指身上的衣衫,示意已經換過了,她是換過了,而且特意沒在臉上抹阿魏,畫舫那樣的地方怎麼能讓一個臭烘烘的藥婆上去,不過常年與草藥在一起的人,不可能半點藥味兒也沒有,這樣的細節必須要注意。

  陳婆子正在嘆氣,屋子裡又走出個人,顧明珠看去正是上次向她求落胎藥的女子。

  那女子今晚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看起來格外的清秀。

  「這是阿瑾,」陳婆子笑道,「你們見過的,阿瑾用了你的藥很好,這次也是她給你找的活計,你好好做,多走這麼幾趟,以後吃的穿的也就不愁了。」

  顧明珠點點頭看向阿瑾,阿瑾卻沒有別的話,伸手接過顧明珠身上的藥箱:「時間不早了,跟著我走吧!」

  陳婆子之前說好了讓她只身前往,她便沒有讓柳蘇跟著,顧明珠想著向黑暗中看了看,今晚她要更加小心。

  兩人一直沉默地走在黑暗中,路上遇見巡城的衙差,阿瑾上前笑著說了幾句俏皮話,衙差就沒上前盤問,倒是有人手腳不老實趁機摸了阿瑾幾把,阿瑾顯然早就習慣了,一邊笑著躲閃一邊囑咐衙差前來畫舫捧場。

  「前面就是了。」

  又走了一炷香功夫,阿瑾向不遠處的湖上指去。

  湖面上果然停了許多條船,有人正忙著點亮船上掛著的紅燈籠。

  「一會兒要聽我的吩咐,不該說的……」阿瑾說道這裡停下來,「差點忘了你是個啞巴,啞巴最好,陳姑也算想得周到。」

  阿瑾垂著臉陷入思量中,失神間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向前撲去,多虧一雙手拉住了她,她抬頭看過去正是那醫婆。

  「謝謝。」阿瑾道。

  顧明珠從懷裡取出一隻香囊塞進阿瑾手中,示意讓她收起來。

  阿瑾放在鼻端聞了聞淡淡的藥香味兒傳來。

  顧明珠指了指頭,第一次遇到阿瑾時,阿瑾就吵頭疼,這草藥包有些安神的用處。

  阿瑾捏著那荷包心中一暖:「有心了,不過我們這樣的人,能活著就很好了,哪裡還能用這些東西。」雖然這樣說,阿瑾還是將荷包掛在了腰間。

  兩個人一起走到岸邊,阿瑾招呼人將小船划過來。

  阿瑾收到荷包之後,語氣明顯好了許多:「我們坐著小船靠過去,然後再蹬上畫舫。」

  顧明珠點點頭。

  趁著小船還沒靠岸,阿瑾看向顧明珠:「今晚的事很簡單,你只要一直跟著我,我可保你平安無事,就算有什麼亂子,你也放心,你只是個醫婆,不會有人為難你。」

  顧明珠再次頷首,阿瑾看起來老成,那是被困境逼迫的,其實心思單純,想法也很簡單。

  她跟著阿瑾一起前來,若是阿瑾出了事,她必然會被盤查,所以她得快些了解整個局勢,以便在關鍵時刻做出最好的選擇。

  小船很快靠上了湖中最大的那條畫舫。

  湖**停了五條畫舫,每條畫舫上都燈火通明,映得船上的處處金碧輝煌。

  顧明珠向四周張望,仿佛迷失在這富貴繁華之中。

  「快走,」阿瑾上前拉住顧明珠的手,「姑娘還在等著你呢。」

  顧明珠目光從船上守衛臉上一掃而過,那些守衛眼睛中露出幾分嘲笑的神情,果然將她當成了個沒有任何見識的鄉野村婦。

  船上的姑娘上前跟阿瑾打招呼:「阿瑾,你怎麼帶了這麼個人來?」

  「我家姑娘今日實在不舒坦,聽說這藥婆的藥不錯,就讓她來看看,免得耽擱了正經事。」

  「也是,千萬不要大意了,也許今晚會有人聽你家姑娘彈琴呢。」

  阿瑾點點頭。

  就在這時候,一陣琴音傳來。

  這是有人在彈七弦琴,還在周家時,顧明珠常聽祖母說,大周若論彈奏七弦琴最好的人,父親定然算是一個,父親還會作琴譜,母親的琴藝也是父親親手教的,她從小就喜歡擺弄七弦琴,一日不彈都會不舒坦,自然也就進益頗快,十歲開始家中但凡有宴席,祖母都會讓她調琴。

  這琴彈得是不錯,但調琴的人似是沒有力氣,琴音也變得太過綿軟。

  阿瑾打開了門,顧明珠跟著走了進去。

  屋子裡有股薰香的氣息,一座屏風擋在屋子中央,阿瑾快步去查看屏風後的情形。

  「姑娘怎麼起身了。」

  「請來醫婆了?你怎麼就不聽我的話,非要再拉個人來,我來就好了。」

  顧明珠只聽阿瑾低聲道:「一會兒我出去,總要有人在你身邊侍奉,若是有什麼動靜,也好扶著你離開屋子。」

  女子不再有話,阿瑾吩咐顧明珠:「你過來給我家姑娘診脈吧!」

  顧明珠這才拿起藥箱走到屏風後,只見一個女子面覆紗羅靠在軟塌上。

  阿瑾向女子解釋道:「這醫婆是個啞巴,而且不識字,我拿不得藥方,只能由她自己配藥。」

  女子頷首示意知曉了。

  阿瑾看向顧明珠:「我家紫鳶姑娘病了有大半年,身上、臉上長了許多毒瘡,你仔細瞧瞧可有法子治?」

  阿瑾將紫鳶的袖子撩開,只見那乾瘦的手背上長著幾顆黃豆粒大小的瘡癤。

  顧明珠伸手拿去了紫鳶臉上的紗羅,紗羅下的那張臉上也生了瘡癤,即便如此還是遮掩不住紫鳶姑娘姣好的面容。

  那如同被染過的黛眉下,是一雙秋水般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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