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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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禎和崔渭走進屋子,除了林太夫人之外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崔禎抬起眼睛:「俞媽媽被我送去族裡了。」

  這一句話已經說明了崔禎的態度。

  林太夫人臉上滿是驚愕:「你……你怎麼能這樣做?」她還以為至少禎哥兒能聽她說說前因後果再做決定。

  崔禎面色深沉:「曾祖父的墳冢被炸了,那些人試著想要點燃棺木,還好沒有成功,但是前面的祭堂卻毀了,祭堂里崔家祖宗留下的筆墨、牌匾等物都付之一炬,出了這麼大的事,若是再徇私,以後如何管束族中子弟?」

  林太夫人緊緊的攥住了手。

  崔禎道:「您是我的母親,族中長輩不會太過責難,只是從現在開始族中的事務不用您插手了,內宅的事您也不用再管,我會讓人告訴張氏,讓張氏將家管起來。」

  林太夫人覺得可笑:「一年有大半時間病在床上的張氏,她能管家?」

  「不試試怎麼知道,」崔禎聲音生硬,「張氏從嫁過來之後,一直沒有主持中饋,我娶回來的是當家主母,如果這點事都做不好,還要母親操心,她在家中也沒什麼用處。」

  崔禎不想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俞媽媽不會回來了,您換個人在身邊侍奉吧!」

  「禎哥兒,」林太夫人眼見崔禎起身要離開,心急如焚地阻止,「母親還不是為了你,從你父親過世母親就護著你們兄弟,你去軍營回來,渾身滿是傷口,母親邊哭邊餵你吃藥,你還寬慰母親說,下次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再給你些時間,你就能保護我們這個家,回報母親的養育之恩。

  母親不需要你回報,母親只想你好。」

  林太夫人的淚水從眼睛中淌下來:「母親看你抱著小兒屍身呆坐在那裡的時候,心如刀絞,只要能留住你的子嗣,別說被族人怪罪,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母親也願意,母親年紀這麼大了,難道不想樂享天倫?

  你的兩個妻室,周氏不說了,那是個災星,還沒過門就差點給我們家帶來禍事,那張氏又是個藥罐子,但凡能堪用,母親也不會插手這些。

  母親一心為你披荊斬棘,哪知會被人利用,現在就連懷遠侯府也敢踩母親一腳。」

  崔禎聽到這話微微皺起眉頭:「母親去找姨母了?」

  林太夫人臉上滿是憤恨:「同族姐妹遇到這種事尚且袖手旁觀,如今你將俞媽媽送去族中,坐實了我的過錯,不知還會有多少人等著笑話我。」

  崔禎目光微斂:「您是我的母親,只要安心在家保養年壽,沒有人敢來奚落您,但是修繕祖墳的銀錢大多要從您房裡出,剩下的我來補上。

  族中會讓長輩前來祖宅,四哥在大牢中,四嫂與您都該避嫌,院子裡的事就交給族人去做。」

  林太夫人心中一悶,不但不讓她管家了,還要她拿銀子?

  她說了這麼多,禎哥兒卻還是如此鐵石心腸,這一點與他祖父何其相像,沒想到當年她作為媳婦受的那些苦,做了太夫人還要重來一遍。

  崔禎道:「您更不要埋怨姨母,我覺得姨母做的沒有錯,沒想到關鍵時刻,姨母還有這番思量,怪不得這些年懷遠侯府沒出過什麼亂子。」如果有人這樣管著崔家的內宅,他也能心安了。

  林太夫人胸口一悶,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還不如族妹不成?

  崔禎站起身:「母親要使人做事,先知會我一聲。」

  說完話,崔禎轉身走出了院子。

  林太夫人等到崔禎的身影消失不見,這才看向崔渭:「他這是要將我禁錮起來,你就看著不管嗎?」

  崔渭垂著頭,不敢去看母親的臉:「母親委實不該讓人去祖墳上折騰,我們仔細看過了,賊人用的火藥就放在母親讓人抬去祖墳的物件兒里,現在出了事,都要大哥去安置。」

  林太夫人眼睛通紅:「他這是多狠的心,這樣來發落他的母親,我的禎哥兒到底哪裡去了?他再不是我那貼心的孩兒了。」

  林太夫人說著癱倒在椅子裡大哭起來。

  崔渭忙上前安慰:「大哥這樣也是要安撫族人,等過陣子大家將這件事忘記了,您還是侯府太夫人,中饋的事您就交給大嫂,也算圖個自在。」

  林太夫人聽到這話,胳膊一揚,正好打在崔渭臉上,卻來不及心疼小兒子,她厲聲道:「你還沒有成親,我就這樣將家交出去,哪家的好女兒願意嫁過來?我給你籌備聘禮是真心實意,那張氏給你籌備聘禮就不同了,誰又知道她不會顧著娘家。

  你大哥不肯聽我的話,如果你承繼了爵位做了當家人,也會這樣對母親?」

  崔渭的臉色頓時變了:「母親怎麼能說這種話,大哥為崔家付出了多少母親不知?莫要讓大哥傷了心。」

  林太夫人也知道自己失了言,可想到俞媽媽和自己失去的威嚴就心痛難忍。

  崔渭說完躬身行禮:「母親好好歇著吧!」也轉身離開了屋子。

  白媽媽進門拍撫林太夫人的後背,想要給太夫人些安慰。

  「你看看,都應驗了,」林太夫人道,「仙人顯靈出現在我夢中,告誡我的事一一應驗了。

  當年剛與周家換了庚帖,晚上就夢見仙人指點我說,周氏會給我們家帶來災禍,果然長公主這顆大樹倒了。

  仙人又顯靈說,周氏的墳塋有問題,禍及崔家和我的年壽,我立即尋人來看,結果還是沒能避免。

  將來等我百年之後,見到那周氏,定要好好跟她算這筆帳。」

  林太夫人話音剛落,管事又來稟告:「太夫人,周三太太和周二小姐來了。」

  林太夫人更是怒氣沖頭,如果禎哥兒不將俞媽媽交去族裡,可能周家人來了還有些用處,現在只會給她添堵。

  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周如珺的墳塋好端端的,她卻又丟臉又掏銀子,那周如珺連同周家人就像卡在她嗓子裡的一隻蒼蠅,讓她覺得噁心。

  林太夫人道:「不見……跟她們說我死了。」

  崔家門口。

  周如璋撩開帘子向崔家張望著,崔家出了事,她和母親正好來安慰林太夫人,最重要的是為林太夫人洗清「冤屈」。

  她聽到了些不好的傳言,說林太夫人回到族中是因為長姐的墳塋,如今崔家祖墳出了事大家都猜測是否與這件事有關,如果長姐的娘家人出現在崔家,與林太夫人相處的十分融洽,那些謠言不攻自破。

  周如璋覺得自己很是聰明,這麼快就想到了關節所在。

  「太太和小姐回去吧,」崔家管事上前道,「太夫人身上不舒坦今天就不見客了。」

  周如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眼睜睜地看著崔家大門在她面前關上,她仿佛被人從頭到腳潑了盆冰水,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

  林太夫人不見她顯然是因為周如珺。

  憑什麼周如珺死了五年還在左右她的人生,難道非要害得她丟了一樁好姻緣才罷休?

  「母親,」周如璋撲進周三太太懷裡,「我恨周如珺,為什麼她不早些死了,本來之前太子因為我家的救命之恩,每年都會送來許多禮物,鬧出了她的事,太子的禮物是越來越少了,她怎麼那麼討厭。」

  周三太太緊緊地捂住了女兒的嘴:「別亂說,讓人聽了去,你要怎麼嫁人?」

  周如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

  顧明珠盯著母親吃了不少的飯菜,這才滿意地從錦杌上站起身,讓寶瞳陪著在院子裡玩起了竹蜻蜓。

  林夫人撫摸著自己日漸隆起的小腹,臉上掛滿了笑容,如果老爺在這裡就都圓滿了,想到這裡,林夫人再次打開從京中來的信函。

  老爺問她身子如何,要顧氏族人前來接她去汾陽,她就知道老爺答應她來山西別有用意,表面上是讓她來找崔家打聽消息,其實是想要將她送回陝西娘家,老爺怕直接告訴她,她不肯答應,才這樣安排。

  否則怎會又讓她去汾陽?汾陽離到陝西的渡口那麼近,萬一有了風吹草動,她就能坐船去陝西。

  從一開始她就覺得這件事不簡單,現在看來的確如此,老爺生怕保不住她和兩個孩子,所以想要林氏族人庇護她們,真是為她們考慮周全。

  可她也是真的要呆在太原府,至少能第一時間感覺到風吹草動。

  總之,無論誰來接她,她都不會走,她擔憂的唯有珠珠,到了關鍵時刻,她會將珠珠送走,請娘家一定要將珠珠照顧好。

  「夫人,定寧侯來了。」

  林夫人一怔,這時候崔家亂成一團,定寧侯怎麼會到這裡來?

  顧明珠看著站在長廊上的崔禎,崔禎似是盯著她手裡的竹蜻蜓在看,奇怪了,這人為何突然來訪?難道是察覺到了什麼?

  「侯爺。」

  管事上前來請,崔禎這才收回了目光,今日母親的話提醒了他,懷遠侯在山西丟失戰馬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會不會懷遠侯知曉些什麼,故意將朝廷的目光引到山西來,山西的事眼看無法遮掩,才有人想出李代桃僵的計謀,讓那些民眾來頂罪。

  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他必須要來顧家問個清楚。

  崔禎坐在椅子上。

  林夫人先道:「崔家祖墳情形怎麼樣?」

  崔禎道:「沒有釀成太大的禍端。」

  林夫人點了點頭:「那就好。」

  祖墳被燒在族中長輩看來那就是天塌下來了,但他清楚,真正的天不在祖墳而在眼前。

  「姨母,其實崔家祖墳被燒與這次賊匪的案子有關,」崔禎看向林夫人,「山西的案子開始不太起眼,自從姨父丟了戰馬之後就不同了,姨父是否知曉些什麼?有沒有特別的話囑咐您?」

  林夫人微微皺起眉頭。

  崔禎道:「到了現在您就不要再瞞著了。」

  林夫人聽得這話,終於嘆口氣:「我家侯爺什麼都沒說,但我知道可能這案子沒有大家說得輕鬆,老爺還有意送我回娘家,其餘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崔禎看著林夫人,林夫人表情自然不像是有什麼隱瞞。

  崔禎抿了口茶:「姨母沒有在太原府見過魏元諶?」

  林夫人一怔,上次崔禎已經說了魏元諶的事,她知道魏元諶來太原查老爺的案子,但是……

  林夫人道:「那位魏三爺不曾登門拜會。」

  崔禎不動聲色:「魏元諶還沒去府衙,但他一定知道了珠珠在金塔寺的事,為了查找線索,應該來找姨母問話。」

  林夫人看著崔禎,神情有些不快,她都說沒見過,崔禎再三問是不相信她了?

  林夫人的口氣比方才多添了冷淡:「我們之前住在崔家,搬回來之後,一直和珠珠在家中極少出去,不曾有魏家人前來送過帖子。」

  她和珠珠根本沒見過魏家人的影子,這一點林夫人能夠確定,到現在為止她連魏三爺長得什麼模樣都不知曉,哪有半點的關係。

  崔禎皺眉,難道他猜錯了?這樁案子直接相關的懷遠侯府和查案的魏元諶沒有私下裡聯手?除了林夫人之外,顧家應該也沒有誰能與魏元諶來往。

  崔禎放下手裡的茶杯,站起身:「現在這案子連崔家都牽連了進去,姨母更要多加小心,若是聽到風聲,或者有任何消息都讓人來知會一句。」

  林夫人點點頭。

  崔禎告辭走出屋子,剛踏入長廊,就看到顧明珠歡快地跑過來,顧明珠路過崔禎的時候仰臉向崔禎笑了笑,手裡捏著的草兔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崔禎彎腰將地上的草兔子撿起遞給顧明珠。

  少女額頭、鼻尖都沁出了汗,就是因為這樣讓她身上更多添了幾分肆意和明亮似的。

  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竟然讓他也心生羨慕。

  顧明珠接過草兔子,笑得更加歡快,小跑著奔向了林夫人。

  崔禎依稀聽到林夫人道:「下次要跟表哥說話……怎麼,還採了花給我。」

  「好看。」顧明珠清脆的聲音傳來。

  原來她急匆匆地奔過去是要給林夫人戴花,崔禎仿佛明白了為何懷遠侯和夫人如此寵溺珠珠。

  因為珠珠的喜歡和關心都是純粹的,不摻雜任何的私利。

  崔禎在顧家門口翻身上馬,一雙眼睛看向遠處,魏元諶到底在哪裡呢?到底有沒有人在幫魏元諶行事?

  即便林夫人知曉些內情,這些事也非女眷能籌謀,也許是太原府府衙中的人,這人到底是誰?好似在暗處一直與他兜圈子,偏偏他就捉不到。

  崔禎走了,顧明珠才回到房裡,她沒有告訴父母實情也是怕崔禎這些人起疑心會來打探,父母什麼都不知曉最安全。

  現在她該為晚上的事做些準備了。

  ……

  陸慎之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被綁在刑架上,身邊站著兩個看守,屋子裡寂靜無聲。

  終於門被打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陸慎之抬起頭想要看清楚來人是誰,那人還沒說話,手一揚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身上。

  這一鞭又急又狠,讓他的皮肉立即綻裂開,陸慎之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然後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陸慎之勾結盜匪搶劫商賈財物證據確鑿,七年前其在太原府任職,『珍珠大盜』案恐怕他也難逃干係,如今盜匪盤踞山中已成氣候,立即傳我密函入京請示朝廷,調動衛所兵馬入山剿匪。

  若有盜匪敢負隅抵抗,一縷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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