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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淮聲音沉穩冷靜,湛藍瞳孔卻覆了陰霾,手指繃起分明骨節。
一聲輕微脆響,宗淮手指捏的粉筆按斷在了黑板上,但他的力氣卻不停,抵在牆上的粉筆漸漸被磨成碎末。
當初撞見那幕,他滿心滿眼都是白子微身上爆發的生命力,燦爛熱烈地讓人炫目。
強烈的感官刺激讓他靈感爆發,就此傾盡心血而創作的那副畫作,成了宗淮最滿意的一幅。
但宗淮已經很久沒敢見它了,
他的回憶中,只剩那些砸在白子微身上的拳頭,像狠狠搗在宗淮心口,讓他會悔恨痛苦到無法正常入眠,只能反覆呢喃「對不起」才能漸漸轉移注意力。
當初為什麼會袖手旁觀?那張畫上,明明沾滿了白子微的血和淚。
但陷入躁狂的他,確實覺得沐身血腥與暴力中的白子微,美得讓人如痴如狂。
也會想著就此占據,就算折了他翅膀,打斷他腿,銬住他手……
發病的他無法克制危險陰暗的念頭,等清醒過來後,既無法理解,又為之而痛苦。
這段時間沒見到白子微,宗淮失眠很嚴重,惶惶然無法確定白子微是否活著,完全分不清臆想和現實。
他頻繁地反覆發病,學業無法繼續,最後只能提前行程回了家。
直到今天親眼再見他,宗淮心頭的焦躁和痛苦,才終於如煙飄散。
溫瓷是一切的導火索,卻不辨是非污衊白子微,宗淮理智有些繃不注,呼吸野獸一般變得急促。
……但白子微會不高興。
宗淮勉強穩住心緒,閉上眼平息急促的呼吸,最終冷冷瞥向溫瓷。
「你以為的,只是你以為的。」宗淮嫌惡開口,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管好你自己。」
他轉身去畫另一邊黑板,明擺著不想再跟溫瓷說話。
留溫瓷呆呆站在原地。
*
聯歡會很快就熱熱鬧鬧地開始了,燈管上被懸掛彩色拉花,班級座位排列成「凹」形,中間是表演節目的小舞台。
白子微沒報節目,被推搡到第一排坐著,跟秦柏邊吃零食邊看演出,十分歡樂。
厚窗簾被拉上,教室內非常暗,還借了兩個小型鐳射燈,班裡氣氛歡樂地像蹦迪。
「下一首歌——哇哦,是我們校草大人演唱的《Somber》!伴奏聽起來可是溫柔又悲傷,是首情歌喔。」
主持人程珊珊邊報幕,邊朝班裡的女孩子們擠眉弄眼暗示,好多對宗淮有好感的女生,此時都害羞地臉頰通紅。
但角落的溫瓷卻煞白著臉,張皇地看著宗淮和白子微。
白子微睜大眼,朝他旁邊的宗淮笑了:「你還報了節目啊,加油!」
「嗯。」宗淮神情掩在昏暗光線中。
程珊珊正要開心地去放伴奏,教室門卻被推開,有兩個西裝男抬著鋼琴進來了,正巧擺在白子微附近的位置。
這架勢可夠大的,把全班都給震住了,程珊珊連忙關掉鐳射燈,特地開了兩個手機閃光燈打光,抒情氛圍滿滿。
教室安靜之後,宗淮側眸看了眼白子微,終於緩緩按下第一個鋼琴鍵,低聲跟唱。
「你是難以掌控的夜空。」
「如晨星般無可替代。」
「……」
他聲音低沉磁性,唱的是慢歌,難得一字一句都飽含情感。
白子微和班裡所有人都一樣,忍不住屏住呼吸,安靜傾聽。
「不知道我的心中是否有你的一片地方。」
「是否會讓你感到惆悵。」
「會不會讓你遍體鱗傷。」
「但是我知道現在的我憂鬱無光。」
「我已無法自拔,如同魂斷神喪。」
「……」
高音像驟然落下的熱淚,低音像孤獨頹然而散的雪,恍惚有呼吸而生的白霧艱難明滅,其間情感悠長又絕望。
隨著鋼琴節奏而起的哼聲透著幾分迫切和渴望,宗淮彈琴的模樣憂鬱而克制,所有愛而不得都鋪陳展開。
在漸至的低谷,情緒忽地與鋼琴聲一起拔高,或許鼓起了勇氣祈求神明垂憐。
宗淮輕輕按下最後一個琴鍵,宛如沉傷的悲鳴聲,他垂眸顫著聲音唱出最後一句。
「I'mreadyforyou……」
聲音飄散在靜謐的昏暗中。
整個班級足足靜寂十秒,直到幾聲鼓掌聲打破恍然,眾人才跟著瘋狂喝彩鼓掌。
「臥槽!校草我愛你一輩子啊啊啊!」
「長得帥會唱歌,學習厲害,還那麼有錢,尼瑪給人留個活路吧!」
「嗚嗚,遇哥對不起,我要爬牆一晚上!」
「……」
宗淮毫不在意地站起身,坐回白子微身邊。
白子微人已經石化了,宗淮到底還有多少隱藏技能!
宗淮的表演太精彩了,簡直就是滿級大佬回新手村,無形虐菜雞虐了個爽。
之前小宗澤說他音樂舞蹈都厲害,白子微還不以為意,現在……總之就是臉疼。
白子微忍不住笑:「你也太強了,畫畫跳舞唱歌,樣樣精通嗎?聽小澤說你小時候也拿了很多別的獎?」
眼眸月牙似地彎起,在遠處昏暗光源的折射下,黑曜石一樣亮閃閃,滿噹噹都是他。
宗淮手緊張地握起,狼狽地躲過白子微眼神,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