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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清理也不理,出手如風,接連入了兩針。裴秀終於捱不過劇烈疼痛,大張著口,急喘一聲,終於睜開眼來。

  眼珠漆黑,無半點光澤。

  唐恬遲疑著走上前,「哥哥。」

  裴秀目中仿佛空無一物,頭顱微側,追著她的聲音,細微道,「唐……恬?」

  「是我。」唐恬哽咽,「哥哥,你怎樣?」

  許清罵道,「休要廢話!」

  唐恬雙手輕輕捧住裴秀臉頰,勉力鎮定,「哥哥傷重,我們可能要截去哥哥傷腿,哥哥若答應,點一點頭好嗎?」

  裴秀大睜著眼,無聲凝望虛空。

  「若不截去傷腿,哥哥——」唐恬強忍哭泣,忍得聲音都變了調子,「會死。哥哥不能死。」

  裴秀一動不動,不知是否聽見。

  「腿沒了也沒關係,我會另外畫圖紙,再叫天機閣做更好更精細的義肢,哥哥以後一樣能走路。」

  裴秀無血色的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來。唐恬附耳過去,「哥哥說什麼?」

  「你——」

  「我在。」唐恬挽住他的手,「哥哥,我在這。」

  裴秀眼皮重重下垂,又費力掀開,吐字清晰,「別讓他們……動我的腿。」

  唐恬心下一沉。

  許清大急,「為保性命,必須截肢。」

  唐恬感覺掌中綿軟的手拼死握了她一下,連忙回握,「哥哥,我在。」

  「別讓他們——」裴秀喘一口氣,瞳孔漸漸散開,「動我的腿。」

  許清二人對視一眼,齊齊跪下,「求中台收回成命。」

  楊標磕頭,「不截此傷腿,中台斷無生機。」

  唐恬倉皇看一眼二人,又轉向裴秀,小聲哀求,「哥哥,你傷得太重,我——」

  「唐恬……」裴秀已經聽不見什麼,眼前全是如墨汁一樣濃烈黑暗,他拼死抓住最後一絲清明,「救我。」

  唐恬一顆心被這區區二字碎作齏粉,伏在裴秀身前大聲哭叫,「哥哥,對不起,對不起,哥哥……」

  「別動我的腿。」

  裴秀看不見,也聽不見,墜入無邊地獄之前,挽住這世上最後一線生機——

  唐恬,救我。

  ……

  唐恬伏在榻邊嚎啕大哭,直哭得渾身劇痛。許清爬起來,將她一手拉起來,「請姑娘速速決斷!」

  唐恬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中台性命,就在姑娘一念之間!」許清厲聲道,「每拖延一刻,生機便少一分,求姑娘速速決斷!」

  唐恬求救地看向楊標,「院正?」

  楊標一掀袍角,鎮重跪下,「求姑娘決斷,由我二人即刻斷肢,保住中台性命。」

  唐恬目光從他二人身上走了兩遍。慢慢轉過身,回到榻邊伏身跪下,「哥哥,是我害了你。可是我不能沒有哥哥……哥哥別怕,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永遠陪著你。」她微微低頭,鎮重在他冰冷的唇上落下一個輕吻,「永遠不分開。」

  唐恬又親了親他微涼的面頰,依依不捨站起身,「我把哥哥交給二位了,求二位救他。」

  楊標鎮重一禮,「姑娘放心。」

  許清咬牙,推著唐恬出去,叫一聲蕭令,「看著她,不論發生什麼,不許她進來。」

  哐一聲合上門。

  蕭令拉著她在廊邊坐下。

  唐恬抱住雙臂,身不由主道,「是我害了哥哥,都是我,是我——」

  蕭令皺眉,「別胡說。」

  「罪鞭——」唐恬聲音發抖,「是我給他的。」

  「你說什麼?」

  唐恬越發抖個不住,「他說他無兵器防身,問我要罪鞭。我就給他了……原來那時候他就想好了,罪鞭他是用來對付哥哥的。我是個傻子——」唐恬緊張地咬著指甲,「他怎麼會缺兵器防身,我——」

  房門自內打開,唐恬立時閉嘴。許清召侍人上前,囑咐幾句話。此後小半個時辰侍人來回出入,接連送了好幾回湯藥入內,一時又是白布熱水等物。又一刻之後,許清大聲說一句「不許任何人入內」,房門再也沒有打開。

  內里一片悄寂。

  唐恬坐著,自始至終,目光不離開那扇門半分。

  蕭令道,「留在這裡也無用,你去睡一覺,後邊幾日中台都要你照——」

  一聲慘叫闖入耳鼓。

  蕭令後邊的話盡數咽回腹中。唐恬回過頭,慌張地看他一眼。

  又一聲慘叫。

  唐恬騰地站起來,僵立原地,她過了多久才終於明白——是裴秀的聲音——是她從來未曾聽過的,裴秀的慘叫。唐恬身不由主往寢房走,又被蕭令扯住手腕拉回來。

  而那叫聲還在持續。一聲,又一聲,啊——啊——裴秀只能發出單一的音節,唐恬卻聽懂了——是哥哥在向她呼救,哥哥在叫她。

  疼,好疼啊,救我。

  唐恬甩開蕭令,「哥哥!」便往房門衝去。

  蕭令大驚,張臂將她死死抱住,「冷靜,現在進去,功虧一簣!」

  唐恬安靜下來。

  房中又一聲長長的痛叫。

  「哥哥在叫我。」唐恬道,「哥哥從來不叫疼的,他已經受不了了,我要去救他。」

  蕭令死死箍住她,「別去,現在進去,你會害死中台。」

  「哥哥在叫我。」唐恬理智全失,尖聲大叫,「我不該聽你們,放我進去,你們誰也不別碰哥哥的腿,不許碰他!他怕疼,你放開我,你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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