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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他直起身子極其輕蔑地瞧了她一眼,從鼻子裡輕哼一聲,而後仿佛勝利者一般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車軲轆攆過濕漉漉的土地帶起點滴泥水,不過須臾便沒了身影。左玄裳伸出手來想接住一片雪花,然而紛紛白雪落在手上,頃刻便化為了濁水。

  手掌稍側,濁水順著掌紋滴落在地,又在瞬間融入土地的縫隙里,待太陽再次爬上蒼穹之時,它便將回到它來時的地方。

  總歸,是既有來處,也有歸處。

  一片雪花尚如此,那人呢?人間如此遼闊廣袤,為何一個微末渺小的人,卻始終尋不到歸處…

  她並不知,在身後遠處的一座高點上,一抹小小的黑色身影,正佇立凝望著自己。

  蘇御離開後,修羅城總算恢復了往日的生活。不用再見到那張笑得陰陽怪氣的臉,左玄裳連吃飯都更有胃口了。

  只是他臨走前說的那番話,她偶爾也會想起。雖然那人說話做事都讓她無比厭煩,但不可否認,他的情報網不僅比她快,比她廣,還比她更可靠。

  說到這個,還是得歸功於他培養的那些女子。琴棋書畫,歌舞文武皆樣樣精通,從小便在燭龍堡接受訓練,及笄之後便會被送入各大高官商賈的家中。

  也正因此,才不得不讓左玄裳重視他那番話,於是今日特地召了左驚過來絕生殿。

  「參見城主。」同樣是冥骨服惡鬼面,可眼下卻是由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穿戴著。

  他便是八名影衛里負責管理修羅城弟子的「驚」,別看他外貌是個半大不點的小屁孩,其實他同左玄裳差不多大。之所以外形如小孩兒,是因為當年誤食毒藥所致,此後身體便停止了發育。

  「嗯。」她處理著手中的事務,頭也不抬地命令道:「即日起,你將城中上下所有弟子,給我一一排查個遍。但凡有可疑的,不問緣由,全都抓起來等我發落。」

  「城主說的可疑是指哪方面?」

  「三個月內,所有與平常行為不符的、所有無故缺席訓練的、所有通報或擅自下過山的。」

  聞言,左驚猶豫著又問:「那…其他影衛和副城主也要查嗎?」

  說徹查城內弟子,可影衛們和副城主都是弟子啊,這事兒不問明白了怎麼行?可他這一問,倒是提醒了左玄裳。

  此前蘇御那番話雖讓她懷疑城中出了馭世門的細作,但懷疑的對象都在除影衛和池墨之外的弟子身上。

  畢竟影衛們可是她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池墨更是她撿回來跟了自己十年的人,對於他們,左玄裳是再了解不過了。

  可左驚方才那一問,倒是提醒了她,不該如此信任一個人。自古敵人是沒有機會背叛你的,能背叛你的,一定是極其信任的朋友。

  於是思慮片刻後,她輕啟紅唇緩緩吐出一個字:「查。」

  徹查是一個龐大的工程。城中弟子共有三千餘人,按照這三項可疑標準一一查下來,怎麼著也得花個四五日。

  更何況排查之後,還要一一審問那些可疑弟子,為何行為異常、為何無故缺席訓練、下山之後去見了誰。從他們嘴裡問出答案之後,還要一一去核實,這又得花上十天半個月。

  於是這段時間裡,修羅城上下是人心惶惶。幾名影衛和池墨是最先核實完的,並未查出什麼可疑之處,左玄裳也徹底放下心來,每日悠哉悠哉地等著調查結果。

  昌都又下了幾次雪,一次比一比雪勢大,昨日下過的那場雪,已在屋檐和樹木上積了薄薄的一層。

  氣溫是越發低了,他們這種習武之人倒是不怕冷,可左時戲卻早早地便抱上了湯婆子。

  怕冷也就算了,偏偏還不多穿點。左玄裳同她囑咐了好多次,她就是不聽,說是穿多了像頭熊一樣,甚是難看。

  左玄裳聽著覺得好笑,隨即噎她:「你見過熊嗎你就說難看?」

  「那書里不都有畫嗎?胖乎乎毛茸茸的,可不是難看嗎?」她嘟著嘴反駁道。

  「我倒覺得挺可愛的。」左玄裳拿過一件棉褲,在她面前抖了抖,「來,穿上。這裡面塞的可是鴨絨,可暖和了。」

  左時戲瞧著那臃腫的棉褲,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嫌棄的神情,「我才不要穿,醜死了。」

  「嘿——你有的穿都不錯了。你出去看看那些窮人家的孩子,有幾個冬天能穿得暖和的?小屁孩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覺得是福氣那你自己穿好了,我才不要穿呢。」

  還不待左玄裳再說什麼,她忽地兩眼一亮,衝著門口喊了一聲「哥哥」,而後連忙小跑過去,一把抱住池墨的腰。

  「少主又不聽話了嗎?」他彎著笑眼揉了揉左時戲的發頂。

  「我沒有不聽話。」她仰起的那張小臉上溢出些委屈,軟聲軟氣道:「我是真的不想穿嘛,走起路來實在是笨重,同我在廚房見到的那隻肥鵝一樣,毫無美感。」

  「你個小屁孩知道什麼是美感?」左玄裳丟了個白眼給她,一見到她那副看見池墨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模樣就來氣。

  小小年紀竟然還有兩副面孔。

  左時戲憤然轉過身來,一雙天生帶有威懾力的狹長鳳眼,此刻狠狠瞪著她,「我怎麼就不知道什麼是美感了?!別整天叫我小屁孩小屁孩的,我已經十四歲了!」

  「你明日才十四歲!別把今日不當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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