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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夜幕降至,在郁子升傍晚才坐過的鞦韆旁,於點咽著哭腔,人都要凍透了。

  下樓就看見對象這副慘樣,郁子升一言不發地跑過來,扯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小雨點身上,比起困惑,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憐愛:「怎麼哭這麼凶?」

  搓了搓手心暖和了些才敢小心地擦掉於點臉上的眼淚,郁子升護著人走到了樓間的狹窄背風處,耐心問道:「害怕了嗎?」

  他還不知道於點在他們分開的時候都聽來了什麼,只是下意識地重複了一次在學校里的承諾:「不用怕。」

  「我好愛你。」於點哽咽道。

  「……」

  郁子升愣了愣,遲疑不過一秒,他便把男孩重新拉入懷中。

  非常,非常用力。

  「我也是。」他回答。

  到底是誰先喜歡上誰已經不重要了,愛情對他們來說從來都不是賽跑,一直都是並肩。

  「我剛才給阿姨打過電話了,」郁子升安撫地摸了摸於點的後腦,「我等會兒會送你回去,在此之前,想想是在這裡,還是找個暖和的地方,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麼。」

  於點閉上眼睛把臉貼在郁子升胸膛上,拽著他的衣角——像是要聽到少年的心跳平穩才能心安似的——吸著鼻子儘量條理清晰地回答:「陸間來找我了,他說了、說了些你初中的事,還說他現在住在……那個人的前妻家裡。他還說,拍照片的人就是……」

  「我知道的。」郁子升替他回答了最難以啟齒的部分。

  於點猛地睜大了眼睛。

  郁子升嘆了聲氣,在這冬夜裡把小雨點牢牢裹進了自己的外套。

  那多管閒事的東西,非要小孩大冷天哭鼻子感冒他才滿意是嗎。

  郁子升沒多賣關子:「汪皓霖剛才給我發消息了,所以我知道。」

  他們……於點茫然地眨了眨眼,磕磕巴巴地張嘴,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那個家裡的人,一個比一個瘋。

  品行低劣、沉浸在報復的火焰之中不得自拔的男人。

  脆弱又軟弱、至今都對丈夫說自己無辜的話深信不疑的女人。

  在憎恨母親的愚蠢與保護她之間猶豫痛苦的兒子。

  還有一個永遠莫名其妙的陸間。

  郁子升垂眸看著於點,伸手撫過男孩的額角——他對這個動作似乎總有一種特別的執念。

  「那個人做不了什麼的,」郁子升說,「陸間在嚇唬你,其實我沒有被冤枉多久。」

  記得嗎,那一年在場的其實有四個人,郁子升,高老師,被迫轉學後杳無音訊的女生,以及向郁子升求助過兩次的小珊。

  在高老師從樓梯上掉下去的那一刻,女孩就慌不擇路地轉身跑了,一直到後來,竟然也從來沒有人提起過她。

  小珊的媽媽是這個學校里最好面子的女老師,她曾因這個在畜生面前躲過一劫,但在爬出深淵之後,少女卻跌跌撞撞地直接奔入了另一個泥淖。

  小珊逃跑,是因為她怕媽媽辱罵自己丟臉,更因為她恐懼自己站出來後,她的「清白」也會像自己的女同學一樣,變成一張草稿紙,在大家的流言中被肆意揉搓。

  女孩子的一生,有太多種方式可以被輕易摧毀。

  而怯懦一旦發芽,就很難有回頭路了。

  初三一整年,有人漸漸沉默,有人嬉笑如舊,大家好像都忘了那件險些驚動媒體又被無聲壓下去的「小事」,蜚語不知何時默契地成了不可說的秘密——但其實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曾有一分鐘忘記過這一切。

  愧疚的人尤甚。

  善良也許是會被辜負的,但有的時候,你也要相信童話。

  就像中考後畢業離校的那一天,在自我厭棄中苟延殘喘了整整一年的小珊,最終還是流著眼淚,選擇向她的母親坦白一切。

  就像直到那時她才知道,原來在這個故事裡被保護得最好的人,就是她自己。

  小珊的媽媽,是這個學校里最愛面子、最刻薄的女老師。

  但刪掉過多的定語,她是一位老師。

  當真的看到女兒從身後把人從樓梯上故意推下去的畫面時,那位老師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把錄像交了上去。

  她的女兒或許是防衛過當,或許是被長久以來的騷擾終於逼得崩潰了,但這都不是理由——她做錯了,而那個沉默的少年替她們承擔了太多罪名。

  好在自始至終,少年的父母都是那樣地相信自己的兒子,保護他,陪伴他。如果沒有郁昆的堅持,那個早就被遺忘的老舊監控根本就不會被想起來。

  ——她好像很害怕。

  可沉默了許久、終於被動洗脫罪名的少年卻忽然開口,讓滿屋的大人們都迷茫地抬起了頭。

  ——就這樣吧。郁子升說。不用做多的事了。

  當時郁昆認真地看了他很久,最後在回家的路上,父親告訴兒子:「雖然很遺憾我生了個笨蛋,但你的一切選擇我都支持,同樣的,我也發自內心地敬佩你。而無論最後你能否支撐下去,子升,爸爸媽媽永遠在你身邊,你知道的吧?」

  郁子升「嗯」了一聲。

  他一直很勇的,你們知道的吧。

  雖然……當偏見、疏離、謠言真的一一降臨時,他還是沒出息地失眠了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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