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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升!」
「到。」
懶散的、永遠睡不醒似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於點還沒來得及掏出手機,何旦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郁子升正垂著腦袋闔目休息,喊完到仰了仰發酸的脖子,掀開眼皮就看見地上窩著的那一團竭力把自己存在感降低為零的玩……的同班同學。
有點眼熟。
「何旦,你怎麼啦?」
站在旁邊的小矮子蹲下來緊張兮兮地推了推他:「你低血糖嗎?還是中暑了?吃不吃糖?去醫務室嗎?」
周圍的同學也看過來低聲詢問了,再繼續下去老師也該看過來了。
何旦欲哭無淚地從膝蓋窩裡抬起腦袋,正對上某校霸出神思考時猶顯淡漠的表情。
啊。
郁子升忽然想了起來。
這不是中考時坐在自己前面的小學霸嗎。
何旦感覺自己要死了。
但是和中考那想起來就後怕的兩天一樣,郁子升竟然這回也對他背地裡的編排沒什麼反應。
不會在憋個大的來整他吧。
娃娃臉苦著臉從學姐那裡領回自己的軍訓服,臊眉耷眼的,連校花老師都顧不上多看了。
不會真中暑了吧。
於點擔憂地看了看他。
該去參觀校園了,於點在隊伍散開後從書包里取出一把晴雨傘,在剛認識的朋友頭頂撐開。
「要不我再給你一塊糖吧?你喜歡橙子味嗎?」
眼前忽然綻開一朵橘色的傘花,終於褪盡倦意的郁子升微微一愣,在兩人身後歪著頭打量了一下,果不其然在傘面上看見了一角洗都洗不去的動漫貼紙。
是他另一個剛上小學的倒霉表弟貼的。銀魂。伊莉莎白。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想起剛才那個小矮子白白淨淨的側臉和在太陽下微微泛棕的碎發,郁子升撇了撇嘴,又有點想笑。
「餵。」
他叫住了那相親相愛的兩個人。
於點撐著傘回過頭,看見高挑英俊的少年站在陽光下,眼尾是下垂的,掛著很淺的笑。
「橙子味的?給我嘗嘗。」
第04章 少兒軍體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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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軍訓嗎?」
何旦把簽字筆當做話筒遞到於點的嘴邊,表情嚴肅而真誠,像是央視的記者在採訪老百姓:「你幸福嗎?」
太陽明晃晃的,縱使他們正坐在大片雲朵的蔭蔽下,也挨不住高溫從地面持續蒸騰。
於點看了一眼何旦脖子上掛著的記者證,有點羨慕:「還行吧,由愛生恨,我也不愛。」
為期半個月的軍訓剛剛進行到第五天,已經東倒西歪掛了好些個小弱病殘。
聽說往年信中的軍訓也沒這麼帶勁,但今年兩個校區的新生一起借了大學城的場地拉練,不知道怎麼把附中也給招來了。
倆死對頭學校在成績上你一我二爭強不休,軍訓環節也毫不服輸,今年額外還搞了個合唱比賽,只要能被選進合唱隊,接下來的軍訓時間都不用在外面曬太陽。
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於點在聽說後火速前往報名。
那天他連午飯都沒顧上吃,站在食堂背陰處練了一個小時之前丁鳶準備讓他海選時唱的英文歌,最終在操場上獲得一個B+的評級。
於點很喪。
他感覺自己就和雙一流評估中無緣A-的學科一樣,人家缺的是一個幾千萬的科研項目,他缺的是一把不跑調的嗓子。
是誰給丁鳶的勇氣想把她兒子送去當愛豆!
於點垂著腦袋回了宿舍,剛剛好看見同寢的何旦捧著記者證眉目含春。
——他也不用參加軍訓了。
於點酸不溜秋,當天下午站軍姿時果然又因為沒吃午飯暈了。
醒來再次回到寢室,何旦蹲在床邊憂鬱憐惜地看著室友,還掰開巧克力棒往他嘴裡塞:「吃吧,霸霸給你的。」
於點差點沒被他噎死。
對於自己是校霸……是郁子升同學背回來的這件事,於點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記得自己腿軟跌坐在地上、世界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有一道修長的身影快步向自己跑來。
就像那天下著大雨,有人送給他一把傘,轉身又離開。
啊,傘。
報到那天知道了送自己傘的人是同班同學,於點驚訝得不得了,把自己兜里的糖全都塞給了對方,還想把傘還給人家再請他吃頓晚飯。
但對方只是用食指彈了彈傘面,淡淡道:「拿著吧,我家不缺傘。」
我家也不缺呀。
於點望著對方揣兜離開,鬼使神差竟也真的留下了這把一點兒也不爺們兒的小太陽晴雨傘。
校霸其實好像也沒那麼霸。
於點坐在人堆里看了看那個坐在遠處仰頭喝水的身影。
何旦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看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畫面。
「喲呵,那群唱歌的回來了。」
他的語氣羨慕中摻雜著幽怨。
在曬了一上午的死狗同學們的對比之下,精神頭顯得格外利索的合唱隊同學抱著幾箱冰綠豆粥過來送愛心了。
於點沒立刻往人群里擠,只是用手掌扇了扇無濟於事的風,吸吸鼻子道:「你不是也不用訓練嗎,羨慕他們做什麼。」
何旦撇嘴:「那我也得在外面風吹日曬做報導呀,他們可是一整天都呆在空調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