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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侍人站在他跟前,袖手旁觀,見狀卻還偏笑眯眯地補上一句:「陛下真是心疼季君,唉,您怎的就不領陛下的恩典,竟犯下這般大錯來。」

  季涼躺在郁瑤的臂彎里,看著他的嘴臉,異乎尋常地平靜,非但不怒,反而向他極輕地揚了揚唇角。

  老侍人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旋即又是十年如一日的圓滑恭謹。

  郁瑤心裡萬分捨不得將人放開,只恨不能摟到天荒去,但為大局計,只能忍下眸中憤恨,示意丹朱上前扶好季涼,自己默默地坐到太鳳君身邊去。

  朱欣很快被帶了上來。

  她的頭髮盡濕,衣裙也濕了大半,看起來仿佛是被人用水潑過,此刻徹底醒了酒,形容狼狽,滿臉驚惶。

  甫一進殿,就五體投地跪倒,高呼:「太鳳君饒命!陛下饒命!臣冤枉!」

  郁瑤坐在前面,冷冷地看著她。

  平心而論,這女子單論相貌,生得屬實不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個富貴明麗的長相,只是其人倉皇無措,面目扭曲,生生拗出了幾分獐頭鼠目的觀感。

  太鳳君掃她一眼,不緊不慢問:「你是何人?」

  眼前人的頭都快埋進地里去了,聲音發抖,「臣乃太常寺卿之女,朱欣。」

  「太常寺卿?」太鳳君美目幽幽轉了一轉,「哦」了一聲,似乎想起來了,嗤地一笑,「你父親積年體弱,今日攜著你與你弟弟來赴宴,已十分吃力,你倒有意思,背著他同後宮君侍牽扯起來了。」

  他這樣一說,四周侍立的宮人都忍不住,竊竊笑起來。

  朱欣一張臉煞白,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郁瑤望著她,臉色沉得可怕。

  「那你再說說,」太鳳君以手支額道,「你冤在何處?」

  朱欣砰砰叩了幾個響頭,「臣不曾與後宮君侍私通,還望太鳳君與陛下明鑑!」

  她圓睜雙眼,聲音急切,仿佛當真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

  太鳳君便不咸不淡地哼了一聲,「那本宮身邊的侍人,在鳳闕台後將你與季君當場擒獲,你作何解釋?」

  郁瑤聞言,雙眼不自覺地眯了一眯,視線如針扎一般,死死釘在朱欣的臉上。

  朱欣在她森然目光中,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但旋即想起,朝野上下無人不知,當今陛下不過是個擺著看的偶人,真正掌握大權的,是陛下的生父,太鳳君。

  此兩人中,孰輕孰重,她還是認得清的。

  於是,她毫不猶豫,朗聲道:「回稟太鳳君,今夜原是季君邀臣相見。」

  一時間,殿中諸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或驚,或怒,更多的則是不解與探詢。

  如此說法,不還是私會?這有什麼分別?

  朱欣此刻卻不慌張了,跪得脊背筆挺,清了清嗓子,兩頰甚至因激動而漲紅,「臣與季君年少時有故交,今夜酒過三巡,收到侍人傳信,說季君邀臣在鳳闕台後相見,一敘當年。臣心知季君如今已是後宮君侍,自覺十分不妥,無奈季君似乎醉酒,神志不清,以言語相逼,聲稱若臣不答應,便有輕生之念,臣一時心軟,就……」

  她頓了頓,復又磕頭,「臣自知私會後宮君侍,罪該萬死,但臣此舉全為不忍,唯恐季君自傷,絕無半分覬覦後宮君侍的膽量,還請太鳳君與陛下從輕發落。」

  「你胡說!」丹朱當即氣得與她爭起來,「殿下身邊不過幾個侍人,你是收到哪一個與你傳信?」

  朱欣一攤手,「這位小郎君,我不曾踏足後宮半步,你們殿下悄悄派的誰來,我如何認得?」

  「你!」

  丹朱還要再爭,一旁的老侍人便道:「放肆!主子面前,也有你說話的地方?」

  季涼被他扶在懷裡,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噤聲。丹朱便不敢說話了,只一雙眼睛淚汪汪地望著郁瑤。

  郁瑤聽了這一通胡言亂語,腦子裡正嗡嗡作響,卻聽太鳳君在身旁道:「皇帝,這畢竟是你的後宮之事,我這個做父君的,也不能全權替你打理。你須得發一句話才是。」

  她心中一團窩火,瞪著那將所有罪狀推到季涼頭上的人,強按著怒氣問:「此話紕漏頗多,季君何故非要見你?」

  年少故交?季涼從軍都多少年了,什麼交情,值得以死相逼,敢於冒著欺君的死罪,早不見晚不見,非要在宮中大宴的時候見上一面?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鼠輩,連謊話都編不出像樣的。

  不料朱欣卻赧然笑了一下,眼神躲閃,帶著幾分曖昧,有意遲疑了片刻,才道:「陛下恕臣死罪,臣與季君,曾有過……婚約。」

  「……」

  一時之間,郁瑤坐在原處,雙眼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著她,只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從地底直升上來,幾乎將她燒穿。

  婚……約?

  整個殿內噤若寒蟬,直到郁瑤覺得雙手生疼,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緊緊地握著紫檀木的扶手,像是要把它捏碎一樣。

  她回過神來,看見前方跪著的朱欣,頭埋得低低的,看似惶恐,卻暗含著一縷將罪過推脫乾淨的欣喜,一旁的丹朱眼睛通紅,恨得像是要把她生吞了,而季涼的神色出奇地平靜,像是眼前一切與他無關一樣。

  只是郁瑤看得細了,直看進他的眸子裡去,才從深處讀見了一絲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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