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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她上街都是小心翼翼避開府里的下人,就怕遇到尷尬的情況,有些事解釋的再清楚,落在旁人眼裡,他們只關心這瓜好不好吃,倘若往後下人們都如今兒這般,她也不用再避著他們了。

  趙郁在房內匆忙換了好幾套衣服,讓宋元替他挑選,他已經不知道穿哪套好了,宋元見趙郁換了好幾回,可他覺得主子穿哪套都沒有影響,畢竟從前也是見主子穿過,臉還是這張臉,身材也沒有變換,在他眼裡到底穿哪套沒有大區別。

  宋元見趙郁有些不耐煩了,小聲地提醒道:「主子,郡主怕就是要到了,別讓郡主久等。」話里提到嬌芙,趙郁的動作果然加快了許多,他穿著一身青色直裰,腰間束著一條月白色祥雲寬邊錦帶,掛著一塊古樸沉鬱、玉質極佳的墨玉,頭上用和田白玉的素簪束髮,等他到府里後院花園時,嬌芙已經在那兒等著他。

  這裡的花園素潔閒靜,四周擁著粉牆黛瓦,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花園裡有處湖,這湖裡的水是活水,從王府而過,如今湖裡蓮葉生的極好,荷花含苞欲放。

  當年嬌芙閒來無事請工匠動過花園,稍微改造了花園格局,在涼榭周圍開闢成平整的花圃,請花匠精心栽種各地名花,種下的花得兩三年左右才能瞧出效果,只是當時在京城留的時間不長,沒瞧見自己的成果。如今卻是親眼瞧見,但心境全然不同,早沒了當時的歡喜。

  嬌芙知曉趙郁過來,並未回頭看他,而是依靠在花圃的白玉欄杆上,輕輕地、淡淡地開口道:「當年請工匠動花園,我心裡想著,既來京城一趟,總要留下些痕跡,可後來再回京城,卻巴不得將這些痕跡去除得一乾二淨。」她想和從前完全斷絕關係,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那些過往,不讓以前的那些東西破壞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與平靜。

  府里的一切,只要是她動過的地方,他都讓人保存起來,誰都不准破壞,可她說她不願意留下這些,神色認真且淡然,她不似在玩笑或者故意說出這些傷人的話,她是真的這麼覺得,覺得這些他費心著人保留的東西毫無意義。

  明白其中意思的趙郁,只覺得心尖上被扎滿了針,細細密密的疼痛讓他連呼吸都艱難。

  趙郁薄唇動了動,好幾回話在嘴邊,欲脫口而出,可卻沒能有勇氣說出來,最後只能蒼白地問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嬌芙搖搖頭,「不恨。」於她而言恨意毫無意義,沒有必要為了恨誰,賠進去自己下半輩子。

  「趙郁。」嬌芙輕輕喊著。

  「我在。」趙郁心裡瞬間慌神,卻下意識地應答嬌芙的話,目光就像黏在她身上,怎麼都挪不開。

  嬌芙朝他淺淺而笑,不出意外在他眼裡也見到笑意,如星光般淡淡的卻耀眼。

  趙郁任由嬌芙打量,他鳳眸亦深深看著她,實際上他表面根本,不如他表現出的這麼冷靜,背在身後的雙手已經被冒出的細細冷汗打濕。

  趙郁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凡事他都喜歡掌握主動權,可眼下面對嬌芙卻像是等待審判的犯人。

  嬌芙眨了眨眼睛,長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目光收回來。

  他稜角冷硬,尤其是不笑時,疏離冷淡讓人不敢靠近,可只要他眉眼柔和些,能讓人幾欲抓狂,不要命似的往他深墨色瞳眸里跳,哪怕哪裡是無盡的深淵。

  「我聽聞趙家要舉家搬遷至京都?」

  哪裡是她聽聞,大概是她猜到趙家會入京。雖然趙家搬遷的事未透出消息,但其實宣和帝意思很明顯,他是想得等這些將士去處安置妥當,再一道下旨賜恩典,若貿然將他們家人接來,宣和帝也怕他們仗著家人就在身邊,順勢鬧事揭竿而起。

  不過如今戰事已歇,趙家入京是板上釘釘的事,是以趙郁頷首道:「是,只是蓉兒已經嫁人了,怕是不會跟著過來。」

  嬌芙呼吸一窒,其實也能想像得到,畢竟這都好幾年過去了,趙蓉也該是成親的時候,她順勢問道:「她的夫君待她好嗎?」

  嬌芙提到夫君二字,似乎是讓趙郁想到他曾經與嬌芙的關係,趙郁明顯神色不太正常,但依舊回答道:「那人是布政使司家嫡出的第三子,上面大哥是嫡親哥哥,下面還有弟妹,難得的性子敦厚,處事溫和,又有主見。」

  「如此,挺好。」從來長媳難當,高門大戶也需要長媳撐起後院,長媳為了一大家子免不了委曲求全。幼子媳婦也不好當,幼子容易被家裡寵溺壞,嫁過去怕長輩心疼幼子,處處管制夫妻倆,更怕長輩覺得媳婦待幼子不好。

  兩人間又陷入沉默,從前只要與嬌芙在一塊,趙郁就沒有覺得兩人會有沉默無言的時候,因為哪怕他沒有話要說,嬌芙總能尋到話頭,不會讓兩人尷尬。

  「不來京城也好,渝州城內安穩自在,能過自己的小日子,蓉兒性子跳脫、不受拘束,到了京城反而不易習慣。她的性子不是吃虧的人,但若她夫君待她好,能夠護住她,想來你們到了京城,也不必擔心她在渝州會受人欺負。」嬌芙難得跟趙郁說這麼長的話,這讓趙郁真心實意的笑了,這還是這麼久來,他真正覺得開心的時候。

  趙郁從身後環住嬌芙,嬌芙身子下意識往前動了動,此刻趙郁碰她,她卻連指尖都抬不起來,她不願意成為歇斯底里的人,更不願讓自己心懷怨懟,反正掙脫不掉,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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