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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卻無動於衷,復問,「因何背叛?」

  顧長淮依舊笑著,卻不應聲了。

  忽而一陣夜風襲過,嫣紅如血的梅蕊無可攀依,徐徐飄落,綴在太子烏黑的鬢間。太子抬手,拂開那枚落花,卻聽顧長淮問:「您曾許諾給臣,來日會以大皖山河,酬臣傾囊相授。莫非那時,還不知曉臣的用意嗎?」

  釋蓮略蹙眉彎,道:「那時,殿下約才十二歲。」

  「君子一諾千金,殿下又怎能食言?」

  釋蓮便不多話。仍是顧長淮言笑晏晏地打量著太子,散漫道:「若非太傅,您早便對臣動手了,又何必待至今晚一訴衷腸。」

  太子反問:「太師無一刻自認為東宮臣子?」

  顧長淮笑了一聲,眼底冷寂:「若非皖軍叛變,如今的太子該是我才對。又怎會頂著顧家姓氏,與你虛度十年。」他又看向釋蓮,漫不經心地譏道,「皇后遠在佛殿獨善其身,皇帝挾晁仁留守御書房等死,太子在東宮問叛臣一堆無用的廢話——和尚,你家公主如何了?」

  釋蓮卻未受他挑撥,只是靜靜地一笑,恬然道:「知道小僧職責眾多,您當真是顧太師本人不假。」

  「是本人,」太子神情淡淡,抬手拔劍,打斷他倆無意義的對話,「卻不說人話。」

  顧長淮未置可否地笑笑,身後叛軍都舉起刀劍,只等他一聲令下。

  他卻不急,而是將目光停在太子握劍的手上,冷笑似的:「是啊,褚晚齡實在可憐,這一輩子投胎在皇室,恐怕只剩那天降的太傅肯對他說點真話了。」

  他話音未落,卻聽遠處響箭升空,一陣尖銳的嘯響破開雲層,刺得在場眾人皆一皺眉。

  太子當機立斷,提劍便走,一路縱躍騰挪,迅若白電。顧長淮臉色一變,當即便要去追,卻被眾暗衛齊齊圍住,退無可退。

  而釋蓮不知何時,手中已舉了一把艷麗而刺目的火焰,見顧長淮已被眾僧圍住,方長長地宣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殿下有言,說與太師。」

  「——與太師逢也東宮、離也東宮、恩也東宮、仇也東宮。今付之一炬,來世清算,便作兩銷。」

  「長,長久。淮,清水。」釋蓮面容慈悲,一字一頓地複述著褚晚齡的話,「太師為自己取名如此,又力主變法,殫精竭慮。殿下雖自五年前便知太師身份,但從未懷疑過太師為天下謀盛世的真心。」

  「無論您是顧此聲的宗親顧長淮,還是前朝太子的遺孤溫懷章。」

  「殿下是在知道太師身份之後,才說那句,『願以大皖山河,酬太師傾囊相授』。」

  「經年之後,您的法令和理念都將通行無阻,沒有人會知道功臣顧太師曾是反臣。」

  釋蓮將那把火投進冷清的宮殿,其內早已堆滿助燃的柴火和油,幾乎只在眨眼之間,烈火如同見風便長的野草一般,迅速地吞沒了整座主宮殿。

  刺目的火光映亮半幕天色,孤獨的月也似融化,悄無聲息地殞沒在火舌之後。

  釋蓮踱步行來,面不改色:「他們只會知道,顧此聲謀反,而忠臣顧長淮前來東宮護駕,不幸葬身火海。」

  「——殿下,甚為悲痛。」

  他一面說著,身後的火焰明亮。

  似乎是錯覺,顧長淮步步後退之際,仍注視著那如山的火光,熱焰幾乎舔上他的臉龐。

  而他倏地一笑,眼中隱隱有光。

  -

  假太子一路奔襲,極快,手中長劍接連划過青石制地的宮道,星火連濺,又消熄於白雪之間。

  響箭只響過那一剎那,假太子循著聲源追去,穿過無數棄擲在地的殘甲,踏著淹過鞋面的鮮血,暢行無阻,他只在呼吸之間便趕至殺聲未止的御書房前。

  禁軍與叛軍戰作一團,仍有悍不畏死的叛軍前赴後繼地湧進宮城。

  假太子劍法狠厲,行走間便斬斷數人生息。御書房門濺了三尺高的血,映著燈火,堆積牆角的白雪更顯冷寂。

  他踹開門,其內兩個帶傷的暗衛,正苦苦支撐著顧此聲的攻勢。

  在暗衛的庇護之下,另一個老態龍鐘的老人正喘著粗氣,顫抖著手,在地上胡亂摸索著什麼。

  假太子步進房中,眉眼冷清,問:「我是太傅舊友,皇帝何在?」

  暗衛抽空應他:「陛下已撤往佛殿,請公子前去接應!」

  假太子拔腿便走,卻聽一聲厲喝自他身後傳來,竟是顧此聲一劍刺開一名暗衛,又將另一人踩在腳下,腥紅著一雙眼,怒目視他。

  ——及他手中的劍。

  假太子垂眸一瞥,聽顧此聲問:「......你是誰?」

  沒有回音。

  顧此聲的聲音打著顫,連劍也幾乎握不穩了,他定了定神,復問:「長生劍...你是......」

  假太子回眸望他,那是一張肖似太子的臉,一看就不是真容。

  「你是他嗎?」顧此聲鬆開腳,踉蹌了一步,緩緩地走了過來,「......你是不是?」

  假太子擦淨劍上的血,無可奈何地看向他,冷靜道:「許輕舟見不得血,你不清楚嗎?」

  顧此聲的步子停住了。

  他失魂落魄地背過身去,那張姝麗絕艷的臉上覆滿血漬,形同鬼祟,自顧自地點頭說:「認錯了。他該在梅川。」

  「......」假太子輕嘖一聲,終於忍無可忍,道,「顧長生,許輕舟死了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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