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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方才的問句,只是許一盞一人的幻聽。

  她從未見過褚晚齡不好的模樣。

  褚晚齡在她面前,永遠溫潤如玉、風貌昭昭,像纖塵不染的神,低頭問世的神情都是悲憫與溫情。

  褚晚齡似乎看出她的錯愕,也只是一笑,翻身下馬,又主動走去她的馬前,自覺撩起長發,露出光潔的後頸,輕聲道:「太傅,你幫我戴上吧。」

  許一盞抿了抿唇,俯身接過佛像,褚晚齡白皙的脖頸近在眼前,脆弱得不盈一握,就如褚晚齡長久以來在她心中的印象。

  一直脆弱,一直美麗,一直毫無危險。

  許一盞小心地打了一個活結,眼見著殷紅的繩索懸在褚晚齡的頸間。

  「好了。」

  褚晚齡沒有應聲。

  許一盞眸色漸深,終於下定決心似的,隨後俯身更甚,她彎下腰,居高臨下地吻在褚晚齡的後頸。

  「就算你做盡壞事,佛祖不保佑你,我保佑你。」

  褚晚齡的眼睫微微一顫。

  許一盞的聲音很輕,她接著道:「負我也沒關係。」

  -

  他們回去行列之中,許一盞的雙頰又紅又燙。

  何月明正四處找不到人,見她歸隊,心下一喜,忙過去問:「快天黑了,讓大家歇下來吃點東西再走吧?」

  許一盞:「哦。」

  何月明便下令整隊,又轉向一旁寸步不離的太子殿下,行了一禮:「殿下,您可要單獨就餐?」

  褚晚齡笑吟吟地:「自是要和將士們同甘共苦。」

  何月明面露難色,瞪向許一盞:「看看殿下是什麼做派,不像你,頓頓搶了肘子就回自己帳里吃!」

  褚晚齡:「......」他又道:「不過本宮吃相不雅,或許與太傅一起單獨用膳更好。」

  何月明看不透這「吃相不雅」的太子殿下,只敢先治治神遊天外的許一盞,一邊叫人生火做飯,一邊搓著手,從懷裡抽出一封信來,遞給許一盞:「這是盛宴從海州發回的信,八百里加急呢。」

  「哦。」許一盞接過信,總算恢復了點精神,將信封拆開,何月明也在一旁好奇難耐:「寫的什麼啊?煩死了,我最煩將軍才能拆件這條軍規了,你當初變法怎麼不讓顧尚書把這條......」

  他話音一停,臉色遽然變得極度難看。

  一旁展信的許一盞也緊蹙眉頭,攥著信紙的指節微微泛白。

  褚晚齡察覺到異樣,關切問:「怎麼了?」

  「......」許一盞疊好信紙,一邊的何月明已經握緊了拳,只差沒爆出什麼髒話。

  何月明怒氣沖沖地勒馬回頭:「我們這就回去問啊!」

  許一盞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拽住他,忍著脾氣低聲道:「海州籌備多時的糧草,被人調走了。盛宴正在前往陽川、梅川調糧的路上,還不知道情況如何。」

  「——那個人,是顧尚書。」

  ☆、/來了/

  華都的夜色靜謐而沉鬱,玉牙似的月別在病梅枝頭、銜在重樓檐邊,靜默的雪落滿宮闈,朱牆碧瓦竟在雪色中顯出些落寞與蕭條的意味。

  落子聲響仿佛延緩的更漏,清脆地傳入人的耳廓,佛殿清冷的木魚聲更如綿綿冷雨,潛進深宮中每一個人不安的心底。

  御書房裡燈火通明,大宦官陳良一如既往地低眉順目,寧靜溫和地侍奉在皇帝身側。

  褚景深扶起錦袖,平靜地落下一枚黑子,而他對面端然穩坐的,赫然是那傳聞中與皇帝素不親近、固執己見的舊黨晁相。

  棋子一聲連一聲,緩慢而堅定,晁仁皺紋縱橫的臉上忽地露出點笑意,他落下一子,低聲說:「陛下,您的棋藝越發精湛了。好一出空城計哪?」

  褚景深淡淡地望他一眼,回道:「朕不太明白宰相的意思,是在說這棋局?」

  晁仁不語。

  「朕一向光明磊落,什麼空城計,怕是晁相高看朕了。」褚景深揚起笑來,輕飄飄地道,「只是為人父母,不能不多點防備......晁相不也搭了朕的順水之舟,可惜,刀劍無眼,晁相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晁仁輕笑一聲,他如今已是老態龍鍾,連和皇帝爭辯的心氣都不如往常。這帶著顯而易見的挑釁意味的話進了他的耳朵,卻讓晁仁感到無比懷念,眼前殺伐果斷的中年皇帝也似變回當年的少年太子,器宇軒昂地跟在先帝身後,在御書房中舌戰群儒、侃侃而談。

  -

  當年的褚景深年少輕狂,敢拍著先帝的桌子怒斥:「年號太平又有何用?得過且過、渾噩度日,最後不過是自欺欺人,可笑之至!」

  晁仁彼時也不過中年,皺眉看完景深太子的鬧劇,不禁與先帝耳語:「太子殿下年輕易怒,這位子如何坐得安穩?」

  「......誒,阿仁。」先帝無可奈何地笑著,拍拍晁仁緊繃的肩膀,安撫道,「由他去吧......景深啊,他有自己的主張,就讓他試試嘛。」

  「可是......」

  先帝收起案上的奏摺,這些儘是褚景深批閱過,交給他過目檢閱的成品。

  他閉了會兒眼,淡道:「阿仁,大皖有景深和你,朕很放心。」

  在那之後,不到一年,先帝便自願禪位,遷居深宮,再不過問朝野之事。

  褚景深登基後,果然大刀闊斧厲變革,從科舉制度到軍規軍紀,六部無一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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