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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物換星移

  [我在江邊呆著,覺得腦子裡空蕩蕩。但是亮光照向我時,我想到很多事情。]

  靈龍江旁風很大,唐立言捧著的一疊紙被吹得七零八落。但他懶得去撿,索性就讓蘸了墨的紙張隨風飄了,然後換下一張白紙去寫。

  [這過程如此突然,以至於我差點忘了,這明明是我夢見過許多回的場景。我本不該想起來,但我既然看見了,就一定要去爭取些什麼。]

  這是當初心理醫生和他提過的方法。當遇見想不通的事情時,就訴諸紙上。可這回不管用,以前似乎也不怎麼奏效,這次尤甚。

  唐立言仍覺得滿心像被灌了鉛水,憋悶、苦惱、痛徹心扉。

  他想不通自己看到的那些是怎麼回事,更沒有經驗去解釋那些奇怪的夢、脫口而出的稱呼、詭異的熟悉感。

  “暑天該很好——”唐立言聽見自己的手機鈴聲,拿出來一看,來電人顯示“小山”。怔了兩秒,他掐斷了電話。

  [我該怪他嗎?還是該收下這份深情?]

  唐立言嘆了口氣,將這頁紙撕掉,揉成一團。

  [我現在甚至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愛我,還是在贖罪。]

  重新打開一張,卻不知該寫些什麼。

  前世的記憶紛至沓來,他甚至能感同身受,好像那些已經癒合的傷疤又隱隱作痛。滿腦子都是那個血染的牢房、屍橫遍野的戰場……他看見好友被炸飛,自己被打得襤褸不堪;他看見裴山,穿著一襲長衫,忍冬花似的站在窗口外。

  那時的裴山,殘忍、清冷、一塵不染。

  可現在呢?裴山墮入跟之白一樣的泥潭,打扮成他的樣子、學著他的死纏爛打、記住他教的一切。唐立言不知道,這舉動究竟是為了什麼。

  如果真這樣深情,當初裴山為什麼不願意承認這段關係?

  全身而退的裴先生,後來怎麼樣了?娶妻生子了吧?

  既然人人都要墮輪迴,怎麼偏偏裴山帶著記憶,還找人找的這樣准?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

  一頭霧水。

  [我是誰?]

  唐立言寫道:[我未曾經歷過戰爭,未曾陪他走過那些淒風苦雨,未曾失去,未曾付出六年。]

  這時幾個小孩子笑著跑過去,大聲喊著“叔叔”“哥哥”“能不能幫我們撿一下皮球”。

  唐立言沒有抬頭,微微欠身把球扔給了他們,接著寫:[我只見過二十一世紀的雁城。人們似乎不需要我的保護,這裡也沒有血腥和酷刑。那麼,裴山的這份痴心,是給我的麼?]

  [我配愛他嗎?]

  唐立言苦笑了下,罵了句粗話,一跺腳,又把滿手的白紙都揉爛,揣進了口袋。

  這些問題沒有答案,他仍舊不知道裴山當時為何說出那些話,更不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個裴山又是如何想的。

  唐立言漫無目的地走著,沿著靈龍江。

  這是不知是否屬於他的記憶里戰事最慘烈的地方。現如今已經和諧如斯,三兩孩童鬧著,幾家大人嘮著家常,還有一個攤販推著車賣冷飲。

  “草莓冰水噻——”

  “兩塊錢刨冰喔!”

  唐立言又不聽使喚地濕了眼眶。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隨著這小推車飄到那個遙遠的上世紀,瞧見屍骨成山、流血漂櫓。

  “哎喲,小伙子不買就不買,表情好嚇人做麼事!”老闆饒過他,接著吆喝著往遠處去了。

  再遠處,便是雁城那唯一的綜合性大學。

  當初的校區搬去雲城後便再也沒回來過,唐立言只知道老校區的牌匾是個景點。他跟著印象一直往南走,果然在江岸盡頭看見了矗立的建築。

  仍舊是紅白相間的配色,只是木樁都染上了歲月的痕跡;牌匾上的金漆落了大半;當初校長的手跡如今也算是半個文物,被收藏進了博物館;近了看,還能瞧見木頭上的彈痕和燒傷。

  唐立言往裡走,在知名校友照片欄上站定。他看見了許多熟悉的名字,校長、秦遠泛、柳乙道……黑白的相片,裡頭人卻笑得精神,各個精神抖擻,皆是醉心研究的學者樣子。找了一圈,沒看見想找的人,唐立言便離了校,繼續往南走。

  究竟要去哪裡,他不知道。他只是跟著本能,覺得前面有他想找的東西。一直走,一直走,唐立言最終在兩座塔面前站定。

  雙子塔。裴山和他提過,這裡在民國時候被燒毀,這幾年才翻新。當然,他們在一起時,裴山總是總會提到那個年代,他之前只當這是身為編劇的職業病,沒想到,還有這麼豐富的含義。

  唐立言苦笑了下,擠著人流,推門進去。

  “這是軍裝。領子上的色塊,我們通常叫它……”

  唐立言隱約聽到有人在講解,便也豎起耳朵聽。他個子高,很快越過人群,發現大廳中央的主講人——一位氣質綽約的女性,穿著西裝,淡妝素雅,正指著身旁的玻璃罩說著什麼。

  “勞駕問下,這邊是啥活動?”唐立言低聲問身邊人。

  學生模樣的姑娘也壓低了聲音回答:“宣講會,有關修復戰時受損文物的。化院、物院、考古、信院的教授們一起來做,現在在講話的這位,是化院的陳院長。”

  “陳院長?”唐立言記得裴山說過,他和這位比較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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