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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陡然陷入了某種有火沒處發的境地,伸出手去,借著外面的火光擦了擦他臉上的菸灰,壓低聲音道:「那誰允許你去放的火?」

  「怎麼?」顧千山忽地笑出聲來,「長公主還要同我算帳嗎?」

  「你……」秦舒窈氣得牙根痒痒,「你好大的膽子!」

  眼前人被她有意凶了一句,笑容反而更加燦爛,邊笑邊咳,像是毫不怕她一樣。

  秦舒窈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奈至極,一邊替他輕輕撫著胸口,一邊默默紅了眼眶。

  他的謀劃她都明白,但是他一個病成這樣的人,眼睛又看不見,要躲過敵軍的耳目去放火燒樓,這是何等的艱難?

  先前顧千山剛被帶來時,她還以為他這一身塵土是挨了狄國人的打,如今看來,倒多半是他自己放火時弄出來的。

  她握起顧千山的手,他的手素日白淨修長,此刻卻有好幾處焦黑,重的地方,隱約可見皮肉血跡。

  她不敢多用半分力氣,只能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直到嘗到血腥氣。

  「你不要命了。」她沉聲道。

  一個眼盲的人,不知道好好地躲起來,竟然去做這些事情,他知不知道,就算沒有被狄國的士兵抓住折磨,只要一個不小心,他可能放火就把自己給燒進去了?

  顧千山微笑平靜,不聲不響。

  她終究是心疼,捧著他的手輕輕哈了幾口氣,輕聲問:「疼得厲害嗎?」

  眼前的人搖了搖頭,「不疼。」

  不疼才有鬼了。

  但是眼下無醫無藥,想要替他處理傷口,也辦不到,他病弱成這樣,總坐在地上也不是辦法。

  秦舒窈小心扶著他,道:「來,先到椅子上坐。」

  顧千山倒是向來聽話,被她半扶半抱著站起來,然而剛邁步,就輕輕悶哼了一聲。

  「怎麼了?」秦舒窈問。

  「沒事。」

  但是這人的否認,秦舒窈向來是不信的。

  她俯下身去,雙手在他身上摸索查看傷勢,摸到左腿時,驚覺手掌底下一片溫熱潮濕。

  「胡鬧!」她陡然變了臉色,將他架起來,三兩步扶到椅子上坐下,半跪下去,掀開他的外袍。

  「長公主……」顧千山想要阻攔,動作不及她快。

  松松披著的外袍上塵灰斑駁,尚且看不分明,一把掀開,底下的中衣褲腿上一片血跡斑駁。

  「你是不是當孤瞎了?」秦舒窈怒道。

  話出了口,才想起眼前這人才是真的眼盲,陡然一怔,心底浮起幾許愧疚。

  顧千山倒是毫不介意一般,只默默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事的樣子,臉上有幾分無措。

  秦舒窈收斂了幾分情緒,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捲起他的褲腿。

  他的腿上一片擦傷,輕重不一,像是已經滲了很久的血,有些地方已經與衣料黏連,看在眼裡也心驚肉跳。

  她半點力氣也不敢多用,努力保持著聲音平靜,問:「怎麼弄的?」

  「……」顧千山似是躊躇了片刻,才用極輕的聲音道,「走路不當心。」

  秦舒窈的目光閃了一閃。

  是啊,他是看不見的,素日行動看似與常人無礙,靠的是留心探察周圍的細枝末節,但不論走路做事,終究是要比尋常人慢一些的,她這幾個月下來,已經習慣了裝作無意地等他一等。

  但是今夜,要躲開狄國士兵的視線,取得火把,摸到清涼閣,點燃高樓,他來不及一舉一動都慢慢來,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但還是起身往前疾走。

  直到被那些士兵丟到她面前。

  「長公主,」顧千山俯下身來,像是十分羞赧一樣,來拉她的手臂,「你起來吧,我沒事。」

  秦舒窈的心忽然疼得像要裂開了一樣,喉頭梗得生疼,硬生生把眼淚忍了回去,霍然起身。

  「孤去找郎中。」

  「哪裡還有郎中。」顧千山拉著她,柔聲道,「不要麻煩了。」

  「雖然前兩日多數郎中都逃了,但總還有幾個沒走的,孤去要些傷藥也好。」秦舒窈試圖從他手中抽出衣袖,「那些士兵不希望我們現在有事,討些傷藥這樣的事,他們會滿足的。」

  「他們留著我們,不過是留待他們的大將軍定奪,唯恐擅自處置了,往後被懲處。但這些人軍紀鬆散,氣性大,不可不防其萬一,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顧千山的手順著她的衣袖,攀上她手腕,牢牢握住,像是被火燎到燒傷的地方不知道疼一樣。

  「那你呢?」秦舒窈憋著氣,偏偏心裡知道他說的全是對的,心疼與氣憤交織,「你自己的身子是不是不當一回事?」

  「長公主……」顧千山抬頭望著她,忽地輕輕嘆了一口氣,將她向身前一拉。

  秦舒窈被他拉得俯下身去,就見他唇邊帶著一抹無奈笑意,忽然貼近她,「你是當真不知道,我做這些是為了誰嗎?」

  第43章 第 43 章 破防表白。

  他的眼睛直視著她, 在外面火光的照映下,現出一種異乎往常的明亮,像是一眼直直看進了秦舒窈的心裡去, 驚得她陡然一震, 說不出話來。

  「你……」

  「咳咳……」顧千山方才拉她急了, 猛然一陣咳嗽, 咳得彎下腰去。

  秦舒窈連忙將他摟住, 剛替他拍了兩下背, 就見他掩嘴的手緩緩鬆開, 掌心一片暗紅, 在黯淡的光線下看得不很分明,卻深深扎進人的心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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