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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不丁的質問聲將晏蘇喝在原處,干張兩下嘴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這姑娘的想法,還真是獨特,這點倒是同某人挺像的。

  「蘇姑娘多慮了,在下只不過是在想一些旁的事罷了。」

  「真的?」

  晏蘇覷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從她身旁的棋盒裡取出黑子落在棋盤中:

  「讓你五子,再下最後一局,若是我贏了,還煩請蘇姑娘為在下指路,究竟該如何離開此處。」

  「哼!你休想!」

  蘇沁癟嘴,蹙眉思索了半天,面上似覆了層厚厚的雲翳,轉而又雨過天晴,美滋滋地將手中的黑子落下。

  桃花瓣於風中打著旋,悠轉飄落在棋盒裡。今日的陽光極好,最適合在林中賞花漫步,可晏蘇卻提不起半分興致。

  正所謂身在曹營心在漢,這世外桃源乃是世人殷羨的地方,可並非他的。不求獨避風雨外,但與佳人促成雙。

  「我說,你能不能專心一點!」

  蘇沁一手支起下巴看著眼前人,不耐煩地敲著棋子。

  晏蘇回過神,斜了眼棋盤。呵,為了贏她還真是『用心良苦』,竟敢趁自己不注意偷偷挪動棋子,改了棋局。眉毛一挑,也不打算揭穿,順著局勢繼續陪她玩下去。

  「你這麼想出去,可是心裡還記掛著別人?」

  某人似乎嗅出了八卦的味道,湊到他面前不懷好意地笑道。見他並不上鉤,一下又失了趣味,坐會到原處,耷拉著小腦袋,伸手攪動著棋盒裡的一眾黑子。

  清風有聲,棋子無言,正如現在沉默的二人。

  「留在這裡,不好嗎?」

  「蘇姑娘當知在下心意。」

  「其實,等人的滋味不好受,如果外面真的有人在日夜盼著你回去,那你便去吧。」

  晏蘇錯愕片刻,看向對面的女子,方才還是歡脫的模樣,現在入眼的竟是種說不出的寂寥:

  「蘇姑娘在等什麼人?」

  「嗯……」某人托腮沉思,似在組織語言,「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記得他是我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除你之外,唯一在桃林里出現過的人。」

  「哦?」

  「他很好,很溫柔,愛笑,也喜歡下棋,穿一身白卻從來沒髒過身。」許久沒有與人交談,蘇沁興奮地敞開了話匣子。

  「我很喜歡待在他身邊,可他每次來都待不長久,總是說有要事必須馬上辦就走了。我不答應,他就說只要我下棋贏過他,他就不走,可我從來都沒贏過……」

  「他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晏蘇曲指輕扣桌面,似在思索什麼。

  蘇沁沉了聲,搖搖頭繼續說道:

  「所以我才想讓你陪我好好練練棋,說不定下回我就能贏他了!他身子不好,背上還有傷,每次發作他都悄悄躲起來不讓我看到,有幾次不小心被我撞見他也只笑笑說只是小事,可我知道,他一定是痛極了!不然不會憑空淌出這麼多汗……」

  溫厚的大手覆上自己的頭頂,蘇沁錯愕了須臾,抬起頭正對上某人的笑,陽光氤氳在其身側,恍惚間好像與他的身影交織在了一處。

  一時羞赧,不滿地晃了晃腦袋,站起身背過臉去,雙手交叉在胸前道:

  「好啦好啦,你走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話音剛落,月白羅裙便消失在了亭子外頭,晏蘇笑了笑,輕搖著摺扇跟了上去。灼灼桃花,漫漫桃林,若是遙遙見了,定會喜歡。

  桃林深處,草長鶯飛,最是一片生機盎然。從遠處觀去,如同傍晚時分的火燒雲一般,絢爛奪目,全然不知冬日頹敗為何物。

  可眼前這株古木卻顯得格外與眾不同。足有三人合抱那般粗壯,仔細一瞧才發現,其實是由兩棵樹組成。一半枝繁葉茂,一半凋零不生;一枯一榮,陰陽相抱,看著甚是怪異。

  「這是生死樹,兩樹中間便是出入此處的密道。」

  蘇沁挪來一塊圓滑的石頭,撐著下巴坐下。

  「你每天都等在此處?」

  晏蘇的目光在樹與她之間來回打量兩三,揀了她身邊的一塊地坐下。

  「嗯……也沒有每天……」心事被人一下戳穿,即使心寬如蘇沁,此時也有些窘然,「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巧,我剛好有普通人的判斷力。」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人?!」

  晏蘇一口氣沒喘上來,不可思議地望向某人,而她也正驚愕地看著自己:

  「他曾說過,我之所以記憶不完整,是因為我原本也只是一縷殘怨,借著此地的靈氣才得以化為人形,若是離了此處便會灰飛煙滅。」

  「也難怪。」晏蘇心口莫名抽痛,暗自嘆了口氣,「等太久了,不好受吧。」

  蘇沁暗下眸,點頭默認,旋即又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眸子裡盛滿陽光:

  「也不盡然,有時候等待的時間越長,再見面時反倒越開心。」

  花瓣片片,打旋在她的頭頂,須臾又轉落到肩頭,風一吹又落在她腳上。人面桃花,原是這番意境。

  「所以呀,你快些走,去找她,可別叫人家傷心!」

  晏蘇笑了笑,起身向著那株生死樹走去:

  「母親說的是,孩兒定不會叫母親失望。」

  「誰是你母親呀!?我才沒那麼老!」

  若說這三日裡,長安城當真是天翻地覆,風雲變色,三言兩語也道不盡各種曲折。首先,便從這銅雀台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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