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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山還沒見過這樣熱鬧好玩的賽龍舟,十幾人分別坐在兩條龍舟之上光著膀子拼命擺動船槳,個個臉上都是笑意,兩岸看客都在叫好。

  他忍不住蹦起來拍巴掌,一邊說:「爹,娘,真好玩真好玩!」

  似乎察覺到喊錯了,又回頭說:「伯伯,伯娘,這裡真好玩呀!」

  雪音笑著扶住他:「你可仔細著些,當心摔著。」

  周為民看了看她,她臉上都是溫柔,頭髮絲被風吹了起來,這兩岸也有不少女子,但卻沒有一個比她更好看。

  此時三人看著就好似一家子,多麼溫馨又和諧啊。

  若是他自私一些,這場景還可以再出現許多次。

  周為民心裡涼涼的,藏在袖子裡的手握成拳,抬眸平靜地繼續看龍舟比賽。

  這一日陪著小山玩得精疲力盡,才用過晚飯小山就睡著了,雪音只能任由他躺著給他擦了臉和手腳,才讓他好好地睡了。

  而後,她也打了個呵欠,想洗漱睡覺了。

  才把頭髮上的珠釵取掉,外頭就有人進來了,遞給了雪音一封信:「夫人,外頭有人遞進來的。」

  雪音打開一瞧,便覺心中一顫,那紙上是陸靖言的字跡!

  「音兒,我被困在三福酒樓最東側的屋子,有性命之憂,盼你救我!」

  她手一抖,整個人都有些不受控制地顫了起來,連忙站起來把那信折起來,可又覺得腦子裡混亂至極,趕緊再打開看了一遍,她手抖得幾乎都拿不穩那紙,模糊中確認那的確是陸靖言的字。

  可是,他,他還活著?他被困在三福酒樓,有性命之憂?

  雪音幾乎來不及再思考,什麼都顧不得了,她抬腳就往外跑去。

  「再快點!快點!」她坐在馬車裡,第一次覺得馬車竟然這麼慢,慢到幾乎要把一生都耽擱了。

  她忘了所有的一切,她只想救他。

  一路上,她反覆地看那信,越是手抖得看不清,越是看,心裡一會兒是喜悅,一會兒是難過,一會兒是驚懼。

  他還活著,真好啊!

  三福酒樓是個比較偏遠的酒樓,沒什麼客人,雪音一路進去,只看見一個小廝在掃地,她也沒打招呼,直接沖了進去。

  東側最裡間的門似乎被拴住了,她不住地用最大的力氣撞門,好在沒一會兒還是把門撞開了。

  房間空蕩蕩的,只在最中間的輪椅上坐著個男人,那男人微微側著臉,正在看桌上的火焰一跳一跳的蠟燭。

  他面色平靜又冷淡,可眸子裡卻是無盡的惘然。

  哪怕一盞茶之前,才服下了那人給他的毒藥,明知道很快就會死了,卻也沒什麼可以留戀的了。

  宣平侯沒有了他,跟從前也沒什麼差別,宣平侯受皇上重視,二弟如今也出息了,爹娘都早已接受了他不在的事實。

  這世上,原就沒有什麼人惦記他了,而他也是個廢人了,去哪裡都是多餘的。

  是他太過貪婪,即使殘廢成這樣,還想爬到京城來多看她一眼。

  明知道看了之後,還是會覺得意猶未盡。

  男人沖雪音一笑:「你怎麼來了?」

  雪音看著那張素不相識的臉,她眼淚洶湧而出,走過去扒開他的上衣檢查他的肩膀。

  「你肩膀後側有一顆痣,你小時候練武有一次傷著了頭皮,那一塊不長頭髮,你耳朵與旁人長得也不同,你身上處處,除了這張臉,都還是他的樣子。陸靖言,陸靖言,你還活著啊!」

  她找到肩膀後側的那顆痣,扒開他的頭髮找到那處傷疤,仔細地看了他的耳朵,哭得嗓子發硬,蹲下來想靠在他腿上,卻發現他的腿軟得厲害。

  他的手也耷拉在那裡,依舊是修長的手,卻布滿了傷痕,且軟弱無力形同虛設。

  她放聲大哭,坐在他腳下的地上,哭著問他:「可是你怎麼了?你怎麼成這樣了啊?!」

  陸靖言平靜地坐在輪椅上,沒什麼表情,只有兩行淚不住地往下落。

  他眼珠越來越紅,不知道怎麼的,那腿和胳膊上的痛風又開始發作了。

  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瘋狂地啃咬著他,越來越疼,疼得他幾乎要忍不住了。

  「你認錯了。」

  雪音搖頭,她撲上去握住他毫無知覺的手:「我不會認錯的。你回來了,你活著回來了。什麼人要害你?我帶你走,這一次我一定會救你的。」

  她說著就要抱住他往外走,可陸靖言卻哽咽又痛苦地說道:「我服了毒藥了。」

  雪音震驚地看著他:「毒藥?!誰給你毒藥?誰要你吃的?!」

  陸靖言嗓音哽咽,卻咬著牙閉眼強忍著淚:「我死了,便是最好的結局。你不該來,你有大好的前程,你會與他白頭偕老。齊雪音,你走吧!」

  雪音抓住他的手,那雙從來都寬厚火熱的手,此時冰涼無力。

  她仰頭看著他,心中的悲傷盡數湧上來:「可是你明知道我不會走的啊,陸靖言,你明知道我捨不得你死的啊。我已經眼睜睜地看著你死了一次,那麼多狼,你很疼吧?可是沒有人救你,對不起,我沒有救你,我竟然走了……我娘說,你死了是想要我好好地活著,林若幽也說,你用盡一切的力量,就是為了讓我重來一次人生,過更好的日子。可是……可是你死了,我好不起來。」

  女人坐在地上,捂著臉哭得肩膀直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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