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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被人抬回去侯府的時候,侯夫人差點沒哭死過去。
陸靖言高燒不退,躺在榻上緊閉眼睛,嘴裡一直喊著一個名字。
「雪音,齊雪音……」
他唇色乾枯,侯夫人心痛無比:「去把齊雪音找過來!」
可哪裡找得回來?
陸靖言昏迷了兩日才算勉強睜開眼,卻什麼都不說,水都餵不下去,最後,侯夫人讓一個通房穿了齊雪音的衣裳給他餵水,陸靖言卻強撐著一把抓住那小通房的胳膊,惡狠狠地說道:「滾!換掉她的衣裳!」
他像瘋了一般:「都給我滾!滾!」
侯夫人心疼又生氣:「靖言你瘋了嗎?!」
陸靖言頭疼欲裂,閉著眼躺在那裡,氣息虛弱,聲音粗啞:「娘,求您了,讓我一個人靜靜。」
最終,所有人都從房間裡出去了,他睜開眼,瞧見這熟悉的屋子。
是長清園的臥房,他扶著旁邊的椅子,艱難地起身,安靜地看著屋子裡的每一處細節。
他忽然就想起來,她到底有多喜歡他。
洞房那一夜,她眸子裡就都是掩飾不住的歡喜,那一晚她穿著大紅的嫁衣,燈下如仙子下凡一般,可他只匆匆瞧了一眼,便冷淡地說:「本世子對你沒有興趣,往後,你最好本分些。」
他說過太多難聽的話,難聽到自己想起來都不敢相信是他說的。
可她都默默地忍受著,無論再難都吞咽下去,她深夜裡哭過之後,第二日晨起還會打扮成最美的樣子等他。
情迷意亂之時,他要她一次一次,她眼角發紅,流著淚說:「世子,妾喜歡您……」
喜歡,這兩個簡單的字,他從未對她說過。
可是……他難道不喜歡她嗎?
若她真的是奸細,就算他防備得再厲害,她也有一萬次傷害他的機會。
就譬如那次拿書砸他,那次咬他的手,那次用香料讓他沉睡偷走他的令牌。
可她也的的確確是奸細。
若她不是奸細,怎會害的他成了這樣,他覺得自己好似變了一個人。
那些不該有的柔情,宛如開了閘一般湧出來。
他爬到她曾用過的妝檯之前,瞧著滿盒子他曾讓人買給她的首飾,紅著眼顫著手拿起來那支她最常戴的髮簪。
「齊雪音,我喜歡你……」
我若是不喜歡你,有一萬種殺了你的方式。
我並非善類,我手上沾過無數鮮血,我以為我不曾苛待過你,錦衣玉食,從未虧待過你,就連房事都不敢用力。
可我還是虧待了你,我以為我說著世上最難聽的話,我便是世上最絕情的人。
我是宣平侯的人,有一日我會絕地反擊,我會把那些欺辱過我門楣之人盡數踩在地上。
我本不該囿於兒女私情,可我……
我還是喜歡上了你。
你說你不是奸細,那你是什麼?
或者,你根本就是個小偷,就那般堂而皇之地偷走了我的心。
陸靖言頭痛欲裂,手裡的簪子啪嗒掉在地上,他人也跟著倒在了地上。
*
雪音跟翠鶯一起出城之後快馬加鞭,倒是很快就到了一片村莊。
她知道陸靖言如今在皇帝眼中十分可疑,是不可能親自出城來追的,更何況,他也不可能來追她。
齊雪音對於陸靖言來說,只是個過客罷了,沒了齊雪音,會有更多玲瓏女子供世子取樂。
再說,還有他拼死都要守護的女主林若幽。
他的人生里,她已經正式退場。
她如今要防的人就是林若幽與楊明熙,但兩人手段再厲害,也不可能一路追得上,只要她小心些,繞一點路,很快就安全了。
翠鶯在借住的農戶家裡做了些麵疙瘩,裡頭放了綠色的青菜碎,還有金黃色的雞蛋花,聞著倒是噴香可口,她端給雪音一碗:「阿姐,我們吃飯吧。」
雪音正在給翠鶯縫補衣衫,路上翠鶯不小心弄破了衣裳,兩人帶的衣物不多,縫縫補補還能湊合下。
她把針線和衣物放到一旁:「對了,阿婆還給了我們一包炊餅,不如拿出來泡在湯里吃。」
可等兩人把炊餅打開一瞧,卻都是驚訝無比!
那布包里倒是真的有炊餅,炊餅的下方藏著不少的銀子!
「阿姐,這……」翠鶯有些意外。
雪音也沒想到,最終,兩人也只能把銀子收了起來,想著若是有機會還是托人給崔阿婆帶些東西才好。
兩人在農戶家只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又連著繞路往揚州趕去。
到後來路途顛簸,人和馬都累得不行,又從驛站休息兩日才走。
一路上風塵,如此折騰了一個半月,兩人總算到了揚州城,給車夫一筆銀錢,便分道揚鑣,開始逛揚州城。
南方的城池與北方截然不同,雖不如京城富麗堂皇大氣磅礴,但南方城市的小巧精緻,秀麗靈動,卻別有風味。
兩人逛了半日,又下酒樓吃了頓飯,都是讚不絕口!
南北飲食是有差異的,揚州的著名美食有獅子頭,揚州炒飯,三丁包子,翡翠燒麥等等,每一道都是鮮美可口,誘人的食物讓人忘卻了煩惱。
翠鶯一邊吃一邊笑:「阿姐,天下竟有比京城……啊不,天下竟然有比咱們老家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