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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涼像是在一夜之間被迫在這場腥風血雨里成長起來,他不得不將所有柔軟收起來,因為只有那樣他才能夠強迫著自己再繼續活下去。

  半個多月之後,溫靈遠如他所言回到了島上。

  其實雁涼跪在墳前早已經聽見了溫靈遠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他開口喚著自己名字的聲音,他聽得出那其中的焦急與擔憂,但他始終靜靜跪在墳前沒有回應。那瞬間他覺得溫靈遠其實離他很遠,那些聲音也都像是從天邊飄過來的,似乎就連溫靈遠這個人的存在都是虛假的。

  當溫靈遠終於找到這裡,來到他的面前時,雁涼聽見他再度喚出自己的名字,看他同樣絕望的神情,他知道溫靈遠是在後悔,他或許不知道自己取走四海靈珠會有這樣的後果,他或許不是真的想要害死師父們,也不是真的想要欺騙他。

  但那又如何,雁涼想,他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

  他向來是最受不得委屈的那個,從來都被嬌慣著養大,連買回來的冰糖葫蘆掉地上了他都要哭著鬧著要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那天他卻連半滴眼淚也沒有流下,因為他知道再沒人會在意他的眼淚了。

  他澀著聲音問溫靈遠,你想救人,你想救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麼辦呢?

  溫靈遠沒能回答他。

  在那之後也有糾纏,雁涼離開靈島,溫靈遠追來想要用自身的性命贖罪,雁涼依然沒有原諒他。

  他不可能原諒溫靈遠,在上岸之後,他才從人們的口中聽到許多說法,知道所有人都在傳那位在危難中救了所有人的天問山聖者,所有人都在感激那位聖者的救命恩德。但越是這般,他的心中就越是無法釋懷,溫靈遠是沒有錯的,那麼他的師父們是否又錯了呢?那麼他是否又錯了?

  雁涼無法原諒溫靈遠,也無法因此放下仇恨,如果連仇恨都沒有,他就真的什麼也不剩了。

  在那之後雁涼沒再回到靈島,他去了很多的地方,他試圖去報仇,但不僅僅是要留下溫靈遠的性命。

  後來他因為功法特殊被人盯上,被人抓去逼問心法,被折磨得渾身重傷,再然後他拼死從那些人手裡逃出來,找到厭塵宗成為宗主的弟子,這些就都是雁涼後來的事情了。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靈島小弟子雁涼,只有厭塵宗邪尊雁涼。

  如今時隔多年,雁涼再度站在這座島上,三位師父的墳冢面前,而溫靈遠就在他的身後不遠處靜靜看著他,時間仿佛回到了過去一切剛剛發生的時候。

  雁涼已經算不清自己究竟在恨誰,他回頭看著剛剛摘下面具的溫靈遠,那張面具現在被溫靈遠拿在手上,面具是不會有表情的,它永遠都是那副平靜的模樣,如同溫靈遠素來表現出來的樣子,而面具之下的溫靈遠眼底藏著萬般情緒,似無奈似擔憂的看著他,雁涼卻覺得那張臉上似乎連那些情緒都是騙局。

  「我多想像撕下這張面具那樣撕下你的臉。」雁涼的聲音刻薄帶著冷笑,「看看你這張臉下面究竟藏著什麼東西。」

  溫靈遠微垂著眼,低著聲說話就像是在哄著許久以前的少年雁涼:「你想看什麼我都給你。」

  大概是這段時日與失憶之後的少年相處了太久,所以有時候說話的習慣依然還沒能夠改過來。

  溫靈遠這麼說過之後,抬眸定定看著雁涼此時的模樣,似乎在尋找著他們之間的區別。

  而雁涼同樣也想到了失憶時發生的那些事情。

  他失憶後從村子裡面醒來,稱溫靈遠作夫君,兩人過著如同隱居般的生活,仿佛從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就好像他們當初少年時在島上那般。

  再後來他們的平靜日子被打破,他被段流帶回了厭塵宗,而他卻還哭著說什麼也要將溫靈遠給帶回去,他認為自己是喜歡著溫靈遠的,他無時無刻不纏著溫靈遠,想要黏在溫靈遠的身上。再後來他不得不去參加天問山的正邪大會,他又見到了溫靈遠所扮的聖者,他被這個人耍弄得團團轉,而他滿心依然只有溫靈遠這個人。

  他依然深愛著溫靈遠,即使失去了記憶也是同樣,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但也或許只有失去了記憶,他才能夠這般任性地與溫靈遠相伴,不需要顧忌任何事情,不需要去回憶那些令他無法承受的過往。

  可是夢總有終結的時候。

  從溫靈遠帶著四海靈珠離開靈島的那刻起,從他的師父們被妖物殺害的時候起,所有可能的未來便都戛然而止了。

  「我向天問山下了戰帖。」雁涼聲音低沉地說道。

  那是在數月之前的事情,昔年溫靈遠偽裝身份來到靈島,並不只是溫靈遠的決定,也是整個天問山的決定,他用了這麼長的時間成為邪道之主,就是要讓所有與此事相關的人都為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哪怕他們真的救了天下人,哪怕他自己會被指為千古罪人。

  在雁涼看來,所有的事情都會在這場戰鬥後徹底終結,或是天問山滅門,或是他死。

  但在那之前,他卻突然收到了來自溫靈遠的書信。

  信中溫靈遠約他在某處見面,雁涼與溫靈遠在外鬥了無數年,沒有人邪道尊主與天問山聖者之間曾經有過前緣,而縱然是雁涼自己,也幾乎要忘記他們曾經有過怎樣的過往。這些年來雁涼越來越冷硬,將自己包裹在邪尊的外表之下,成了任何人都懼都怕的存在,只在收到那封信的時候,他才想起來曾經的過往,因為溫靈遠在信中提到了他的三位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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