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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河街與大馬弄兩頭跑,就是說,唐棣也拜託了丁公子照顧孫家,對嗎?」喬容蹙眉問道。

  「準確得說,是監視孫家,保護小公子孫仲瑜。」丁泓說道。

  喬容咬牙道:「孫仲瑜能耐大得很,需要保護嗎?」

  「這位小公子玲瓏心竅傷春悲秋,我是個粗人,有些看不懂他。」丁泓說,「不過呢,他能為前線將士捐銀百萬,我十分佩服。」

  「他捐銀百萬,不是為了前線將士,是為了挽回孫家的名聲。」喬容不以為然道。

  「四姑娘此言差矣。」丁泓說道,「若只是為了名聲,捐個三五十萬已是足夠,又何必悉數捐出?」

  難道我錯看他了?喬容心想,可前前後後這些事,令她一時想不明白,暫時拋開對小公子的質疑,問丁泓道:「依丁公子看,孫太太是真瘋還是假瘋?」

  「行為怪異言語乖張,確實是真瘋,但也有可疑之處,比如小公子捐銀一事上,她又哭又鬧留下十萬,又不像瘋子所為。」丁泓說著話搖頭道,「不過呢,聽欽差身旁的雜役說,孫正義到了欽差面前,欽差問他拿了喬府何物,孫正義說珍珠衫和金鎖,欽差又問,拿了多少銀子,孫正義猶豫不語,欽差就問,家裡有多少,孫正義說,有十萬,於是,這十萬沒了,以後這孫家只怕生計艱難。」

  「這十萬兩既是孫太太留作家底的,如今沒了,豈不是要氣死?」喬容眼眸一亮。

  「四姑娘說得在理。」丁泓一笑,「回頭問一問留在大馬弄的人,便知端的。」

  又敘幾句話,丁泓起身告辭。

  喬容送到院門外,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人都進了隔壁院門,她追了進去,笑問道:「閣下可是松江漕幫的丁師父?」

  丁泓有些詫異:「果然瞞不過四姑娘。」

  「此話怎講?」喬容問道。

  「少將軍說他的女人冰雪聰明,定會猜到我的來頭。」丁泓笑道。

  誰是他的女人了?喬容心裡想著,面頰飛紅,丁泓又笑道:「不過呢,我不是丁師父,我是丁師父的兒子。」

  「是啊,丁公子做漕幫的師父,確實年輕了些。」喬容笑著問道,「孫二姑娘她,可好嗎?」

  「玉黎她很好。」丁泓抿唇笑道,「她比那些在漕幫長大的姑娘還野,膽子大水性好,皮膚曬得黝黑,孩子般無憂無慮,要我說,她天生就該在水上討生活。」

  他叫二姑娘玉黎?喬容上下打量著丁泓,心中不由為二姑娘高興。

  丁泓也不忸怩,爽快說道:「我確實喜歡玉黎,不過呢,八字還沒一撇,等到成親那日,定請四姑娘過去喝喜酒。」

  「一言為定。」喬容笑了起來,「丁公子可別忘了。」

  「一言為定。」丁泓拱手。

  因得知二姑娘的好消息,喬容心中歡快,自從唐棣走後,還沒這樣高興過。

  想到他竟請了漕幫的人來保護她,想到他說她是他的女人,心裡甜滋滋得。

  腳步輕快回到家中,進屋門就是一愣。

  朱大娘和阿香又來了,一回生二回熟,正與巧珍繡珠說得熱鬧。

  瞧見她進來,朱大娘和阿香忙忙起身施禮,朱大娘說道:「四姑娘好,小公子打發我們來送四兒的東西。」

  阿香忙忙遞過一個包袱:「小公子說,他不認得四兒的表姑父家,聽四兒說過,常來喬四姑娘的繡坊,拜託喬四姑娘將東西轉交給她。」

  喬容將包袱抱在懷中,一時呆怔無語。

  朱大娘又遞過一封信來,她拆開來,上面只有一句話:

  四兒,我要與採薇定親了。

  短短的一句話,每個字都寫得很大,幾乎鋪滿整面紙,字體潦草筆畫糾結,似乎藏著寫信人的無奈,末尾處墨漬斑斑,似乎是寫信人的淚滴。

  「請稍等。」她對朱大娘與阿香笑笑,示意繡珠與巧珍招待好客人,轉身進了自己的臥房。

  打開包袱仔細看著,裡面是她擱在瑜園西耳房中的刺繡用品,只是多了一樣東西,是一條雪白的絲綢帕子,上面畫著一幅彩畫,一座樹木蔥蘢的花園中,曲徑通幽處有一方荷塘,荷塘邊水榭下隱約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影。

  那日清晨,在瑜園荷塘邊的水榭下,她奉二姑娘之命去給小公子送麻球王,他正在打拳,她招呼他趁熱吃,他收了勢,笑著問她:「有帕子嗎?」

  她遞過自己的帕子,他擦了手,看著麻球王饞得直舔唇,可他擔心不好克化,只敢吃三顆,她給他沏了龍井茶去膩,讓他放開吃,吃個夠。

  聽話的孩子頭一次破了父母的戒,他異常高興,他對她說道,你以後有了任何難處,推在我身上,便沒人敢將你如何。

  走的時候,她想伸手要回自己的帕子,他不給,他說:

  「我用過了,回頭給你換一塊新的。」

  短短數月,仿佛經年,不過隨意說過的一句話,他依然記得,他在用帕子告訴她,他的初心不改。

  也許,我誤解你了。

  她的眼淚滴落下來。

  也是在那個清晨,她與唐棣狹路相逢。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她忍不住回頭,透過太湖石上的孔洞看了過去。

  他背對著她,高身量寬肩膀,身穿青色葛布衫,腳上趿一雙芒鞋,頭髮隨意披散著,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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