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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等待時機以至足夠成熟,你和凱撒犧牲了太多。現在,該收網了。

  一道道手令雪花似的飛了出去。

  命令遠海巨船襲擊蘭頓西海岸,牽制西林北部海域。蘭頓入侵者被迫匆忙回援,兩城兵力騰出手來奔赴鄰城共同抗敵。

  通知柯達爾古堡附近領地的新主人,病癒不久的奧爾德里奇·雷克斯,利用地理隱蔽的優勢借道森林進攻漢米敦小鎮,藉以進駐布加,為布加城附近的西林軍隊爭取時間。

  封鎖西林海關,尤其嚴禁與蘭頓之間的鹽滷運輸,其他奢侈品更不必說。食物無法保存導致物價哄抬,平民生活失去保障,蘭頓南境好不容易壓下的叛亂以另一撥人為首領打著「為生存而戰」的名號死灰復燃,從蘭頓境內運輸補給的線在極南之地遭受了攔截。

  蘭頓西境剩餘的軍隊受命連續騷擾馬迪爾堡以東城市,搶完即跑。

  買通阿塔納生活在西林的長居者通知阿塔納各酋長,蘭頓東南方守備空虛,可供劫掠。

  你打了個哈欠,從辦公桌上爬了起來,身體上的疲憊無法消除,腦子卻欣悅異常。

  文森特啊文森特,貪慾太廣,就別怪牆倒眾人推。倘若凱撒不死,你尚不至於出此狠手,至少憐惜民生艱難,不忍生靈塗炭。

  可他沒了,那麼,你不會再有任何顧忌。

  你要在蘭頓之內四處點火,燒得蘭頓軍隊必須滾回老家,燒得他們想回不能回軍心渙散,燒得向來自以為世界盡在他掌握的文森特皇冠落地!

  現在的你即是一把利劍。

  見血封喉,誰碰,誰死。

  托伯城今日小雨,連續兩個星期沒有太陽了,城內的食物生霉,大批武器生鏽。士兵占領西林城鎮數月來,已有許多人出現了水土不服的惡症。

  「陛下,」布蘭奇走向站在窗邊遠眺的人,為他加上斗篷,「西林綿雨陰寒,不可小覷。」

  文森特側身,低下頭方便布蘭奇為他系上頸帶。昏暗的天光從雨簾外透出,灰濛濛的帶了點桔色,雖是白日,僅能勉強看清人的輪廓,罩上一圈灰敗慘澹的暖光。

  氣氛壓抑地兩人都沒有過多交談的欲望。

  「謝謝,布蘭奇。」文森特低低呢喃,傾身,頭輕輕擱在他最信任最親密的騎士長肩上,僅靠了一塊小角落。

  布蘭奇感到陛下肯分擔給他的力度還不如一片羽毛。

  但布蘭奇清楚,對於一生驕傲的文森特·休伯特來說,這已經是他真正願意示弱的極限了。

  他親眼看著這位陛下一路從繼承人爬到當今的位置,有些沉重的話已不必以言語來述。

  「光明會護佑蘭頓,陛下,也會護佑您。」

  文森特閉了閉眼,眼睫撲朔,落下的陰影落寞。

  他生平第二回 感到了對局面控制的無力,上一回是在佛薩肯生死一線的懸崖。

  文森特一度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變得愚蠢而無可救藥。

  算錯了哪步?

  他不知道。

  後方陣地的補給被徹底截死。伊薇爾築起橋頭堡,四處安排工事,切斷交通線,將蘭頓占領的一座座城市之間的聯繫相互割裂。

  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將附近可以收穫的食物與活著的牲畜統統趕進城內作為糧食儲備,還得提防霉變,以堅固的城牆為依憑儘可能拖延時間。

  ……放棄托伯?

  假如真的能放棄,他早就將這一城捨去,勝敗常事,怎麼可能沒魄力捨不得這一城?

  四方早被西林軍隊不知不覺堵死了退路,文森特已無路可退。

  上回試探性的突圍行動差點耗去最後一點士氣。

  他想不通,自己面臨的敵人、現在被尊為女王的伊薇爾·萊諾,才分別不到一年,比他印象里認識的那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要成熟太多。

  她像伊薇爾,可又萬分陌生。

  與他同台對弈的分明是一個手腕老道、心狠如石的布局者。即便面孔年輕,遠遠一望,舉手抬足間業已窺見歲月在肌膚下暗流。

  一個自小生長在深宮之內的貴女,突然熟悉征戰之事;凱撒意外亡故,她接手西林的事務卻異常熟練,儼然一位飽經鍛鍊的領主;西境地域險峻、家族盤根錯節關係複雜,她怎可能在短時間內處理平衡,兼以摸清各地所產武器鑄造所需的原料?

  太多謎團籠在他眼前,無頭無尾的線索龐雜交錯,纏成一個不可能解開的結。

  或許是能解開的。

  但是答案太過荒謬,文森特沒有勇氣往下推得。否則,會推翻他生來的一切認知,連同他自己的存在一齊否定。

  ……真的是自己在與伊薇爾交手?

  還是某個人躲在黑暗中探透了自己的心理,利用各種因素作勢,因勢利導,來操縱他的行為?

  他好像窺破了什麼不可說的秘密。

  冷汗浸透文森特後背,他的臉刷地失了血色。那個可怕的猜測不顧阻止在腦中越發成熟。

  有一個近乎神明的存在,站在他身後、站在更高處,借他的手與眼,俯瞰棋盤,操縱捭闔,肆意玩弄這個世界。

  文森特抬首,扶著窗框朝天問道:「……是……你嗎?」

  回應他的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順風飄入屋中的雨絲沾濕了文森特的鬢角,絲絲縷縷的墨發胡亂貼在鬢邊。眼角像極了海倫娜的妖異暈紅越發深了顏色,他碧瞳眥裂,流下一行血淚,厲聲質問虛空中此時俯瞰人間的操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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