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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椅上面躺著一個人,那個人非常瘦,瘦的像兩刀排骨,身上穿著的衣服顯然並不合身,空蕩蕩的直往裡鑽風。

  那人像是感受不到,搭在扶手上的手無力的耷拉著,腕口濕噠噠的有什麼東西從外流淌,滴答滴答,盡數落到了底下擱著的一個小碗裡。

  小碗裡已然呈了不少,一波一波刺鼻的鐵鏽味撲鼻。

  那人靜靜的注視著一旁沾著血跡的刀,目光突然移向屋裡僅有的兩個人。

  王瑛端起那小碗的動作一頓,雙手發著顫,滿是羞愧;祥子擦了擦刀上的血,cha回了刀鞘。

  於秋輕輕扯了扯嘴角,什麼都沒說,他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又為什麼譚東華王瑛要這樣做,他只覺得身上好涼,徹骨的冰涼。

  屋子外,譚東華蹲在地上,一句一句的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臉埋在雙手中,在抬起時已經是淚流滿襟。

  他這輩子註定是還不完一些東西了,可能下輩子都還不完,譚東華直到此刻都記得少年最後看著他的眼神,陌生的仿佛從未見過他。

  譚東華哽咽著,念著念著,心中越發覺得無地自容。

  他知道,自己食言了,自己背叛了少年,哪怕少年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但譚東華卻不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王瑛端著小碗已經出去了,幾個小時後一陣歡呼頓然響起,隻言片語間像是在說著生命奇蹟,以及一聲清脆的媽媽。

  譚東華倚靠著牆,沉默著不停的抽著煙,劣質的尼古丁味道有些嗆人,卻是此刻最好的精神發泄。

  王瑛氣喘吁吁越過男人,跑進屋子,臉上還帶著一絲沒有收斂的笑意,在對上於秋的那一刻,笑容猝然僵了一下。

  她撫平了彎起的唇線,抿著嘴,去給於秋鬆綁。

  是的,鬆綁。

  一圈圈的繩子從於秋身上解開,眼見剩下了手和腳,一隻手忽然按住了她。

  是祥子。

  王瑛愕然道:"不是說好的,小秋救了人就放了他的。"

  祥子看著她,搖了搖頭,望向她的身後。

  "再等等罷,畢竟我們都不能。。。確保。"

  老鄧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還有譚東華。

  譚東華因為愧疚壓根不敢去看於秋,聞言當即有點難以接受:「我能確保的,我不是好好的嗎,村長,他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物件;他有權利的,村長您是長輩,可小秋他也是一個獨立的人,怎麼能替他做了決定,這樣對他不公平。」

  老鄧頭轉頭凝視了譚東華片刻,苦笑道:「我是為了大家啊。」

  譚東華一噎,一股火氣往上翻湧,當時就拉下了臉。

  「你。。」他甚至不用您了。

  王瑛暗暗拉了一下譚東華的袖子,想要讓他閉嘴,老鄧頭擺了擺手,嘆了口氣:「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感同身受,可。。我無法給外面的鄉親們交代。」

  譚東華心裡窩著火,順著門帘縫隙里他能看到外面牢牢緊鎖在此處的一雙雙眼睛;他突然暴躁的錘了一下自己,胸口鈍痛鈍痛的仿佛壓著個千斤頂。

  說到底,他也有責任。

  談話無疾而終,譚東華離開前,堅定的在於秋耳邊承諾:「秋,你相信哥,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

  於秋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無神的望著房梁頂,內心深處慢慢湧起的害怕和無助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奇怪。。天好像越來越冷了,比昨天還冷呢。。。」

  「羅恆。。。我好冷啊。。是不是快下雪了啊。。。我好像從來沒有看過雪,清陽每次下雪很快就會化掉了,你說今年會下嗎??我。。想看看。。」

  「。。一個月後是我的生日呢。。羅恆你說。。我。。。。」於秋說不下去了,「我。。。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我。。好怕啊。。秋秋。。秋秋。。秋秋想家了。」

  少年發起抖來,渾身被束縛的動彈不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只待宰的牲口。

  於秋等了又等,自嘲的笑笑以為又等不到羅恆的回答了,他環視著黑洞洞的屋子,忽覺手上一涼。

  一根藤蔓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掌心裡,扭動著開始飛速抽長,筆直的宛如一柄利劍出鞘,帶著勁風直直朝著門外扎去,暗含的殺機顯而易見。

  於秋睜大了眼,「羅恆你回來。」

  懸在半空的藤蔓生生一頓,一道聲音在於秋耳邊響起:「可是你很痛苦。」

  羅恆自詡無法原諒齊振榮,亦是無法原諒當初參與實驗的所有人。

  他恨齊振榮從莫種意義里,何嘗不是恨他們虛偽,恨他們冠冕堂皇,明明為了達成目的無所不用極其,手段殘忍,嘴裡卻是各個義正言辭,都快感動了自己。

  此時於秋所遭遇的未嘗不算是他當初所遭遇的。

  羅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騰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這股怒火無關於秋的身份,只關乎他這個人。

  他不希望少年遭遇他當年遭遇的東西,那些噁心到恨不得埋葬的東西他不希望於秋見到。

  少年既然乾乾淨淨的來,合該乾乾淨淨的走,否則怎麼對得起他那顆赤子之心。

  自遇到那些蟲卵以後,羅恆忽然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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