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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為年後餅乾不太好賣,想不到生意沒她想的那般差,大多都是嘗過人家的餅乾,覺著好吃,價錢也不貴,於是也來買一些,招呼客人。

  往後幾天一忙,何霜降連話本都沒時間看了,雖說辛苦,卻也掙了不少。

  元宵當天城裡有燈會,何霜降白天回去祭祖完年,下晌又回了鋪子裡,元宵節小娘子們都能出來逛花街,猜燈謎。

  因著人多,大哥今兒得值夜,何霜降還沒瞧過這般熱鬧,天稍黑一些,街面上四處都掛了燈籠。

  猜謎的,投壺的,耍把戲舞獅子的,應有盡有。何霜降也湊熱鬧,買了個小兔兒燈籠,街面上鋪子都關門了,不過小攤小販今兒出來賣東西是沒人管的。

  本來何霜降也想推著車賣些糕點,結果出來一看,街面上滿滿當當,實在擠不出空,乾脆算了。

  一年到頭忙來忙去,也合該歇歇了。

  不知道哪裡放起了煙花,吸引了不少目光,街上熙熙攘攘的,一時有些恍惚。夜裡天還是冷的,身上穿了嫩青色襖子,領口叫張氏絮了一圈兔毛,映襯的整個人都粉粉嫩嫩的。

  順著攤子一直走到頭,隨意找了個桌子,跟老闆要了碗面,吃著吃著想起一人,也不知怎麼想的,當即放下筷子,往鏢局那邊走。

  不復外面各處,掛著各式燈籠,煙火氣十足的模樣,鏢局門口清冷,何霜降一抬頭,大門兩邊竟還掛著兩盞素白燈籠。

  敲了兩聲門,沒人應,朝裡面看了一眼,院裡黑漆漆的,沒燃火燭,什麼都看不見。

  手裡的兔子花燈隨著風明明滅滅,何霜降伸手擋風,本想離開,又鬼使神差地推開門進去了。

  台子上空蕩蕩的,兵器在架子上泛著寒光,再朝里走,四處都掛著白布,明明瞧著瘮人,她卻一點也不慌。

  屋裡頭也安安靜靜的,謝明遠端坐在一張小桌前,面前擺著兩杯酒,一疊小菜,聽見動靜,醉眼朦朧的抬頭,見是何霜降,熟稔地示意她坐下。

  何霜降吹了燈籠,盤腿坐下,暗夜裡星子如燈。

  「元宵死了」

  謝明遠說著喝了一口酒。

  何霜降心頭一跳,想到當日來鏢局,那孩子還是鮮活的,充滿生氣的,信誓旦旦說自個兒以後也會是個俊俏小郎君。

  「怎……怎就沒了?」

  對面聲音平淡,何霜降卻聽出了顫抖和隱忍

  「興許是命吧,但凡跟我沾邊,都沒什麼好下場」捏著瓷杯的手,指節泛白,的確,他已經隱忍的夠久了。

  自伯府出來,他就開始隱忍,為了生存,為了銀子,為了護著底下的兄弟,可到頭來,還是沒什麼用。

  何霜降打開酒壺,自顧自倒了一大口,辛辣的滋味從喉嚨灌到肚子。

  兩人俱沉默,夜裡寒涼,雖說喝的有些多,風一吹腦子卻比平常更清醒。

  「元宵他……」何霜降看謝明遠的表情,就知道恐怕不止元宵。

  正月里走鏢少見,卻能得上一大筆銀子。原本謝明遠是不想接這生意的,底下人卻說這一趟跑就跑了,多賺點錢,明年開春也好買間屋子,討個婆娘過日子。

  正月初一的出門,正月初七出的事。

  謝明遠昨兒才回來,拉了一車屍體,在城外挨個葬了。

  許是喝了酒,熏得兩隻眼直流淚,何霜降拿手背揩了又揩。

  那日來時,一屋子人,何霜降不知道姓名,只知道大伙兒熱熱鬧鬧喝羊湯,在背地裡偷摸拿她跟謝明遠打趣兒。

  如今,一屋子白幡。

  大門又被推開,大鬍子男人手裡拎著酒,聲音依舊粗獷,喊了一聲老大,謝明遠應了一句,他循著聲音找著方向,也坐過來了,似乎有些冷,往謝明遠身上擠了擠。

  「今個兒……元宵生辰,我帶了些酒,那孩子小,先前我們管著不叫喝,誰知道現如今……現如今喝不到了」說著開始嗚咽「哥幾個都是苦命人……」

  謝明遠脊背彎了彎,似醉非醉,大笑

  「上天最虧待苦命人」

  元宵不生在元宵,只因哥幾個正值元宵節將人撿回來,這才起了元宵的名兒。那孩子懂事,能跑能跳就開始跟著走鏢,變著法兒給隊伍解悶。

  外頭煙花炸響,吵吵嚷嚷的,有人順著人流被擠到這邊,見門上掛著的白燈籠,又晦氣的甩袖走了。

  鏢局不開了,珍味坊關了兩天,何霜降頭也暈暈乎乎躺了兩天。

  今年過的比哪年都累,才短短半月時間,生了許多事。張氏特意提前一天過來,帶著嫂嫂,說三人一道去廟裡好生拜拜,何霜降心裡也累,想去廟裡求本經書,抄了以後燒給元宵那孩子。

  這清陽寺說是附近最靈驗的寺廟,官府里的夫人小姐都是常來此地燒香禮佛的。

  在門口買了香,拜過以後進去捐了些香油錢。何霜降找主持大師求經書,那主持打量她很久,方才拿出一本地藏菩薩本願經,臨走又對她說了句簽文

  「潛藏自有光明日,守耐無如待丙丁。龍虎相翻生定數,春風一轉漸飛驚」

  「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泄露」

  何霜降聽不懂什麼意思,不過她勝在記性好,回頭抄下來,慢慢琢磨。

  雙手合十,朝住持道了聲謝,三人下山離去。

  往常愛看的話本,如今也不看了,得閒便抄經書,心確實靜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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