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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木蘅魂魄失落在九霄雲外,呆了一呆,慢慢地繼續拾起江風平日常玩的玩具入箱子。

  「娘娘,皇子薨逝,應當入皇宮才對,景瑞端三個字是孔廟釋禮那日就刻在牌位上的,您不可壞了天家的喪葬禮數。」

  周曇看得心酸,卻仍懸著心一板一眼地道。

  阮木蘅好似才聽到他說話,迷濛地看了看他,忽而冷笑一聲,「景瑞端?」

  「娘娘忘了,孔廟祭拜那日,皇上說小皇子取名為瑞端,祥瑞之始,國祚之端,雖還未入玉碟,但天子一言,是定下了的。」

  周曇越加低的聲音幾乎掩蓋在雨聲之下,卻又像雨一般不停歇,「入了宮後,皇上還要追尊冊封為皇太子,延綿身後榮寵,娘娘要為小皇子惜福啊!」

  阮木蘅垂下眸子,好似很荒謬一樣,又冷笑了一聲,扭過頭,譏誚而冰冷地盯著某一處。

  周曇舌頭一動,張了張嘴,仍是說,「娘娘人死不可復生,您萬請節哀。」

  他等了等,見阮木蘅聽而不聞,也沒有退出去,枯槁的臉悲憫地看著她,繼續道,「娘娘,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活下去,皇上這麼疼您,回了宮,以後調養調養,還會有孩子的……」

  「她死了沒有?」阮木蘅伶仃枯瘦的手按在木箱上,深陷的眼抬起。

  周曇停住,怔了怔,「此事……還待回宮詳查……」

  阮木蘅眼中火焰一跳,驀地將空洞的臉照亮,森森地盯住他,「那你去告訴景鸞辭阿風永遠不會姓景,永不入皇陵,從此往後,阮木蘅和他沒有半點關係!讓他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周曇面色冷顫,勸告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就像一尊石像一樣僵立了一會兒,默默離去。

  一夜瀟瀟秋雨下到天明方歇,不見光亮,滿天的陰雲晦暗。

  載著棺槨的馬車自隅州城西門碌碌而出,鉛灰的天際有大雁成群結隊向南飛去。

  阮木蘅抬目遠望,天空中空留一片雁影,落在她同樣灰濛濛的眸子上。

  一縷悽苦爬上心頭,她兀自笑了笑。

  掙了半生,兜兜轉轉竟然仍是當初的樣貌,她赤條條地入宮裡來,現在同樣孤身一人地歸去。

  曾經有瓜葛的,得到過的,擁有過的,一如指間流沙全部消逝了。

  車聲磷磷,越駛遠隅州,道路越泥濘,前頭領頭的嚴修忽而吁馬停車。

  不遠處山下十里長亭,幾抹人影遙遙地立在天青色的煙雨中。

  阮木蘅收回目光,眼角只餘下那玄色的殘影和悲色濃重的臉。

  嚴修下馬拜別回來,車搖搖晃晃往前,順勢震下竹簾。

  阮木蘅扭頭回望,景鸞辭已步到亭下來,長身玉立的身影隨著前行漸漸變得清瘦枯索,最終只看得到細細的模糊的一線。

  她忽而想起初識的那一日,他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皺著眉頭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是傻子嗎?受欺侮時,就該欺負回去。」

  當時他眼神亮亮的,注視著她時很桀驁,但語氣卻太過親密自然,自然到他們仿若認識了很久,沒有任何曲折就順利地來到了彼此的身邊。

  阮木蘅轉過臉,寂寥地輕笑,如果知道後來,他們最後悔最想抹殺的一定是那一日。

  第70章 世外桃源  今夜有雨,叨擾姑娘一夜

  石溪村坐落在西嶺山腳下, 有一條飄帶般的溪流從山間石崖上泄下來,在春日的紅花綠蔭間半藏半匿地繞村而過。

  溪水的下游,河道漸寬, 兩岸的桃花始開, 梨花初白,紅白的花雲下, 一個一身水綠色衣裳的女子提著竹簍端著木盆慢慢走到溪邊。

  幾個嘰嘰喳喳的在溪邊洗衣的村婦見那女子來,霎時止住了笑鬧聲,蔫悄悄地充滿好奇地偷摸往她那邊瞧。

  那女子彎腰放好木盆,輕輕巧巧講講究究地一層一層挽起褲腳後,抬起娟秀的一張臉,和和氣氣笑著迎向每一道目光。

  盯著她看的人一時有些不好意思, 七零八落地轉過臉, 只餘一個吊眼梢褐色皮膚的婦人笑盈盈地回望向她, 親熱地打招呼, 「阿阮來啦!」

  石溪村遠在河西以外, 向來交通閉塞,除了最近的鎮子上的郎中,幾乎沒有什麼生人往來。

  三年前, 一行穿著講究的人駕著幾輛馬車風塵僕僕地進到村子, 置辦下村子裡一處空了的小院後,匆匆離去,獨獨留下這個叫阿阮的女人。

  這個女人卻也神秘得很, 三年來一直獨居,沒孩子丈夫,沒父母親人,也沒見出去做活計討生活, 成日弄花侍草,養鳥養雞,但好似從來不缺錢,吃的穿的樣樣都是村里人看來一等一好的,而且每過一段時間總有幾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拿著大包小包上門來。

  最關鍵的,那些男人還是不重樣的。

  也因著這等古怪,村裡的女人不大歡迎她,背地裡猜測這個女人要麼是犯了事藏到這兒來,要麼就是鎮子裡哪家大戶的小妾,養在這裡供著,總之肯定不是什麼體面人。

  但滿枝兒卻很喜歡她。

  滿枝兒恰好是阿阮的鄰居,在村子裡是出了名的潑辣,長舌,脾氣大,街坊四鄰、家裡家外的被她逮到點兒什麼事,能鬧得人盡皆知,故此在這地盤上人緣不怎麼樣,別人不待見她,她也不待見別人。

  唯獨對新來的阿阮格外與眾不同,三天兩頭就喜歡往她家跑,摘了個果子,煮了點肉,都要端去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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