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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橙幾乎將牙咬碎,不想從晏懷嘴裡多聽一個字,卻頹然地無能為力。耳邊是久哭後的嗡鳴,卻仍舊擋不住這個倀鬼的惡語。

  像懊惱,像嘆息,晏懷冷聲道:「只是,誰叫你那麼優秀呢。優秀到爺爺都不惜把你接回來。」

  「還好你不夠聽話,」晏懷笑,「我都不明白,你對那些該死的東西,哪來那麼多無聊的同情心。為什麼要逆了爺爺的意呢?」

  「反正玉石這種東西,只要負責昂貴、有價值、美麗,就夠了。本來就是死物,為什麼要有自己的想法呢?」晏懷歪著腦袋,笑意溫和地問他。

  洛橙聽不懂他混亂瘋狂的話,只想叫他閉嘴。

  「洛小姐,你不知道他有多可笑,」晏懷同洛橙說,「他居然,可憐那些本就不該活著的畜生,不願聽爺爺的,讓它們早點去死。不聽爺爺話的人,都該被扔出簡家。」

  洛橙背在身後的手,摳得掌心濕.濡。仿佛只有這樣,那點皮肉帶來的痛意,才能抵消胸腔里的悶痛。

  「你不知道,他後來再回來,居然敢同爺爺提要求。」晏懷揚眉,「他寧願像那些該死的畜生一樣,被那些雇來的拳手圍攻,直到能打敗他們,站起來,走出去,也不願意動那些無用的畜生。」

  「死在你手裡的那些東西,從來都身不由己。但那些人,他們有自保的能力,有選擇的機會,卻還是為了錢,來做這一份工作。我為什麼要可憐他們?」攥緊的指節抵著粗糲的牆面,簡珩沉啞出聲,頭一回為自己辯解。

  他不要自己在洛橙心裡,是個毫無同情心的瘋子、怪物。哪怕……只是這麼片刻的時間。

  「是嗎?」晏懷看著他,笑得燦爛又陰鬱,「那你呢?你為什麼又要回來?為什麼要做這樣的選擇,為什麼要跟我搶?」

  簡珩眯了眯眼睛,側頰的肌肉,因為用力而凹陷。

  晏懷柔和地笑起來:「所以,那些被你打傷打殘的人,不也是沒有自保能力,身不由己嗎?」

  「他們、你、我,甚至是簡知瑾。哦,對了,」像是從埋進腐質里的記憶深挖,「還有那位消失了的小叔叔……簡行瓚。」

  晏懷湊到他耳邊,聲線溫柔地切割他的耳膜:「都有可能,是死在我手裡的,那些身不由己的畜生。」

  簡珩咬牙。

  是,他這樣能被魔鬼看中的東西,又能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後來再回來,他簡直就像一條——」晏懷直起身,鐵質的棍棒招呼在簡珩背上,金屬的鈍擊聲,在空蕩的廢棄倉庫里震出回音,晏懷緩聲低語,「棍棒打到身上,都能逆了本能,不躲不避的狗。」

  簡珩垂首護在她身前,喉間血氣翻湧。

  「住手……別打了……」洛橙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卻還是一遍遍徒勞地嚅著唇,熱意從眼裡滾落,繩索磋磨著皮膚,勒出血痕,「簡珩,你躲開啊……你躲開啊……」

  像打累了一樣,晏懷嘆氣,扔掉手裡的武器,又伸手,接過僱傭者遞來的匕首,當著洛橙的面,緩慢地表演一般,用利刃劃開簡珩後背的皮肉。腥鏽的血氣,濺到空氣里。

  而那個始終護在她身前的男人,仿佛……真的毫無痛感,不躲不避,連一聲悶哼都不曾發出。

  洛橙拼命搖頭,嘴唇顫抖地嚅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不明白,他們……明明都是他的親人啊,為什麼……為什麼這些人要這麼對他。

  晏懷惡鬼一樣的笑聲,低低在倉庫里響起:「洛小姐,看清楚了嗎?我哥他,就是這樣的怪物啊。」

  簡珩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只有撐著牆的拳,緊緊地攥在一起,骨節仿佛都要捏碎。

  虛空地把她護住,卻不敢抬頭看她一眼。

  是啊,他早被馴化成了這樣的怪物。

  他的阿橙……該害怕了吧。

  「洛小姐,」晏懷緩聲說,「你看,他就是這麼一條可憐巴巴的狗。全世界,都沒有一個人愛他。」

  「哦,對了,」晏懷看向洛橙,倏地笑起來,「他最愛的人,不僅不愛他,還把他忘了。」

  「簡珩……」洛橙無聲地叫他。

  晏懷每說一句話,都像有人在她心上重重攥了一把。沒有一刻像如今這樣,想掙開身上的束縛,好好抱住眼前的男人。

  「你不知道她在找顧澤治療吧?」晏懷俯身,怕簡珩聽不見一樣,湊到他耳邊,「為了那些醫生無聊的保密原則,顧澤是不是一個字都沒對你說?」

  簡珩依舊跪在原地,恍若未聞。

  她要做什麼便去做,無需同他說。

  「所以顧澤一定也從沒告訴過你,她從來沒有撞壞過腦子,」簡瑜殘忍地告訴他,「她的失憶,從頭開始,就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得的,是解離性失憶症,是心因性的啊。」

  「也就是說——是她自己選擇的,要忘記你。」

  男人像是終於有了反應,脊背一瞬間僵硬。

  不可自抑地怔忡,簡珩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洛橙。

  「你看,你的親生父母,你所謂的朋友,甚至是這個你拿命來愛的人,」晏懷低低笑起來,像惡魔低語,像久敗的喪家之犬終於勝了一回,緊咬著每一個字,緩聲告訴他,「無一例外,都在隱瞞你,欺騙你——拋、棄、你。」

  女孩子早已哭得不能自已,一遍遍地斷續低喃:「簡珩……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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