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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陽天,烈日將綠葉都灼得發亮。
江璨將車停在老宅門口。
老宅掩於遵山半山腰處,遵山本就多綠植,關斯宛還嫌不夠,專程請園林設計師,按蘇州古典園林的風格,在前院造了一座園。
明明是盛夏,越往裡走,卻越覺得陰冷。
江璨踏入前廳時,江堰和虞曼柔還沒到。
關斯宛忙著安排傭人準備菜品,江既明正低頭品著他新得的君山銀針。
江璨在江既明面前站定,微微低頭,叫了聲「爸」。
江既明像是沒有聽到,良久,仿佛才看到面前站了個江璨,他略略頷首,應了聲。
這時關斯宛進來,明明早有人通報過了,可她見到他卻像是很驚喜的樣子,「江璨來了?我剛聯繫過你哥,他馬上到,你先陪你爸喝會兒茶。」
... ...
黑檀木筷子與青花瓷餐具碰撞,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音。
江家吃飯規矩多,食不言寢不語便是一條。
關斯宛精心準備了一整晚加一整個上午的一餐,不過十幾分鐘,餐桌上便有三人停筷。
分別是江堰、虞曼柔、江璨。
關斯宛也並不在意,她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待江既明喝完清湯漱口後,虞曼柔才適時開口:「謝謝媽媽為我準備生日午餐。」
「不必客氣,」關斯宛食指捲起絲綢手巾,在唇角邊點點並不存在的殘漬,「畢竟我們家很少有機會能這樣人齊聚在一起。」
虞曼柔便不再開口。
「江璨,」關斯宛點江璨名字,「最近玩得怎麼樣?」
玩得怎麼樣。
江堰在二十二歲與同歲的虞曼柔結婚,成功獲得江家的繼承權。
江璨從小頭頂就有個樣樣比他「優秀」的哥哥,江堰永遠懂事、永遠有計劃、永遠知道在什麼年齡階段該做什麼事。
在江家父母眼中,江堰是未來的繼承人,他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江家的未來,而江璨做的所有事,都是在玩。
他們並不在意江璨在某一階段具體做什麼事,他們只需要江璨在他們安排的時間內,做該做的事。
江璨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還不錯。」
江既明與關斯宛對視一眼,並不在意他的隨意,「你已經滿十八了,」江既明說,「離到結婚年齡還早,但也是時候開始準備了。」
江璨十分清楚,他口中的「準備」,是指訂婚。
於是他用禮貌請教的口吻問:「哪位?」
他是真的很好奇,被他父母安排,即將與他共度餘生、相敬如賓的陌生女人,會是誰?
「孟家從熹,單家怡然。」
一邊一個,江璨在心中迅速縷清關係,孟從熹是江既明合作對象的女兒,而單怡然是關斯宛父親,也就是他外公的戰友的孫女。
江璨頷首,骨節分明的食指點著烏金木桌面,不說話。
虞曼柔眼中無波無瀾,一年的聯姻生活,將原本活潑的少女,磨得嫻靜溫婉。
「找個時間都見一下,在你十九歲的生日宴上定下來,雙喜臨門。」江既明用茶蓋撇開水中游葉,沉聲決定。
雙喜,江璨輕笑,笑意卻絲毫沒有流入眼底,「我——」
他才剛開口,江堰立刻將他話頭截住,「我覺得有些早,我都是二十一歲才訂婚的。江璨還小,不必急著訂婚。」
如果是以前,江堰敢用肯定語氣反駁江既明的話,江既明一定直接一個茶杯砸向他,可現在江堰接手□□一年,將整個江氏打理得井井有條。
江既明雖權沒放完,也得給江堰幾分面子,頷首不再言語。
關斯宛出來打圓場,「也是,江璨才十八,還沒交過女朋友呢。」
江璨和江堰的一舉一動盡在她掌心,她看向江璨,「好好玩玩,其餘的等滿了二十歲以後再說。」
... ...
餐畢,三個人一同出來。
江堰與虞曼柔一慣是不多言的,出了大門,虞曼柔溫柔朝江璨道別後,便入了自己的車。
留下江璨與江堰兩個人在原地。
江璨此刻終於感覺到渾身的陰冷壓力都消失,在門口站定,懶洋洋伸了個懶腰。
江堰就抱肩站在門口看弟弟。
待江璨伸完,他才笑著上前拍拍他肩,準備離開。
「哥。」江璨忽然叫住他。
江堰很不可置信地回頭。
江璨已經很多年沒這樣稱呼過他了。
江璨繞到他眼前,看到他哥的表情後有些不自在地撓頭,但他接下來說的話都是早已決定的:「我們合作吧。」
他回首看眼老宅,這座古老的中式建築依舊坐落在園林之中,像是從來都處於萬丈深淵中,陽光永遠無法照射其內。
江堰沒有多問,只定定看了他兩秒,而後回答:「好。」
... ...
因著和江堰的默契,江璨回來的路上心情都十分好。
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在T&R的走廊處見到連朝。
但連朝的心情並不好,因為江璨堵住了她去尹尚辦公室的路。
不算寬敞的走廊里,她與江璨迎面而遇。
他今天又換了一身,大衣是通透純粹的冰山藍。
在兩人還差一臂距離就能錯開時,江璨忽然在她面前站定。
她往左,江璨便往左,她往右避開,江璨便同時往右。